當天晚上,芭樂失眠了。
芭樂覺得自己現在不是童芭樂,而是一塊燒餅。
身下躺着的也不是床,而是一個逐漸升溫的火爐。
烘烤過程中高翰非的話就像是灑向燒餅的各種調味料:辣椒、孜然,刺激得過了火,浸潤得她左躺也不是右躺也不是。
——汽車智駕研發奉行的是長期主義,不是一時的靈光乍現。
——你需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這段時間以來都闖了多少禍。
——能夠改成的是缺點,改不了的是弱點,在你身上存在的都是你性格上的肉點。
一句接一句警鐘般的話語,在芭樂耳邊重重敲擊出震人發聩的聲響,敲得她心驚肉跳。。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清晰地評價她。
芭樂不得不承認,高翰非說的每句話都很有道理。
她對于自己的認知并不夠準确,并且從來沒有跳出來審視自己。
站在上帝視角去看芭樂的所作所為,她的确存在很多思想與行動不匹配的行為。
自诩有宏偉目标,想要成為中國最優秀的、最年輕的智駕首席工程師。
但事實上她眼高手低,并沒有認真規劃過成長路徑。
目标看上去很宏大很堅定,操作起來隻停留在空想階段,每天嘻嘻哈哈,卻自我感覺良好。
芭樂聽到自己的身體内有一個聲音在發出警告:童芭樂你清醒點吧!這樣下去隻會離你的目标越來越遠!
她越想越煩躁,索性蒙上被子,把自己縮進了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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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揣着事,注定是睡不踏實。
第二天,芭樂一大早就醒了,簡單洗漱後朝着基地操場的方向走去。
入秋後的清晨寒意濃郁,芭樂的呼吸間皆是冷氣,她搓了搓手,對着手心哈了哈氣,加速了前進的步伐。
塑膠跑道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比芭樂出現的還早,遠遠望過去,跑道上的高翰非就像是清晨在天空出現的啟明星,炫目耀眼。
她在此刻好像有點感受到唐朝所描述的高翰非自帶的光環是什麼樣的。
芭樂在操場旁煞有介事地拉了拉筋,敲了敲腿,積蓄好力量後,邁開了雙腿抵達跑道,也開始一圈圈地跑步。
實際上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真的想跑步,而是要找機會向高翰非主動承認錯誤。
芭樂跑步的速度忽快忽慢,快慢完全取決于她和高翰非之間的距離。
每一次當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加速跑向高翰非的身邊時,又心生退意,轉而故意放慢腳步。
就這樣一圈一圈短暫的相遇後,芭樂一次次地看着高翰非從她身邊越過,漸行漸遠。
高翰非可真能跑啊,平時很少鍛煉的芭樂很快就敗下陣來。
她逐漸放緩腳步,由慢跑跑變成了快走,一邊走一邊輕撫心髒,鼻間卻控制不住地喘粗氣。
芭樂猛地從跑變成了走,節奏沒有适應好,右腳一個傾斜,把腳給崴了。
她忍不住輕喚一聲:“啊呀,我的腳。”
前方的高翰非聽到芭樂的這聲呼喊,随即緩緩放慢腳步,轉過身向芭樂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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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樂雖然腳崴了,但是不忘關注高翰非的動态,她看見高翰非朝着自己走來,趕緊用右手捂住那隻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高翰非迎過去。
高翰非在芭樂身邊站定,目光定格在芭樂受傷的右腳上,用眼神指代方向:“怎麼了?”
芭樂沒有回答他的問詢,反倒自顧自地開口:“高總我錯了,未經允許離開基地這件事我真的錯了,發生這樣的事絕對不是偶然的,是我長期缺乏規矩意識導緻的,現在我已經完全認識到了這件事可能帶給團隊和集體的危害。”
芭樂一邊說,一邊掀起眼皮悄悄觀察着高翰非的反應。
高翰非沒說話,芭樂以為他在懷疑自己道歉的誠意,繼續補充道:“我絕對不是因為聽到你說要取消我參賽資格才向您承認錯誤,而是真心實意地認錯,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芭樂言辭懇切,直視着高翰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高翰非目光停留在她的右腳上,語氣平淡地問:“我是說你的腳沒事吧?”
“腳?”芭樂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好像崴腳了,比起眼下需要解決的問題,崴腳算什麼。
芭樂扶住自己的腳,擺出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造型回答高翰非:“我的腳可以有事,也可以沒事,完全取決于您給不給我機會。”
高翰非睨她一眼,闆起聲音說:“你是在威脅我?”
“不不不,是懇求。”芭樂擺手否認:“我相信高總您一定有治病救人的胸懷,不會一棍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