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昱早間的時候就被傳旨宣去了崇明殿,薛成季雖然已經認罪,但那三萬兩赈災銀卻死活問不出藏在哪裡。
并州因為洪澇,災情慘重,多少房屋轟然倒塌,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甚至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有災民已經開始造成了動亂。
而如今國庫空虛,陛下也為此事憂心不已,梁昱陪着在崇明殿議了一日,直到下午才從宮裡出來。
誰知剛走到北鎮撫司,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梁祁派來的小厮叫住,說是他家主子說的,城郊霍家的馬場出事了。
梁昱心一緊,馬不停蹄的就趕來了馬場。
當他到馬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鄭月蠻坐在馬上,神情認真的注視着馬下的人,她穿一身鵝黃色的騎裝,身型纖瘦,一張白皙的臉上因為長時間的動作而泛起紅暈,像是初夏天邊最先出現的雲霞。
霞光沖破雲霧,露出燒透的紅,她眨着眼俯身輕輕與馬下年輕的郎君說話。
大約是那郎君沒同意她的話,姑娘微微抿住唇,神情委屈,收回目光賭氣似的不去看他,郎君見狀立刻軟了面色,仰頭去哄她。
這場景美的像一幅畫,梁昱沒來由的覺得這幅畫合稱的刺眼。
邊上梁祁不停的給他使眼色,好像在說,阿兄你快看啊!這兩人都成什麼樣了!
梁昱瞬間明白過來梁祁說的出大事了指的是什麼。
繡春刀挂在腰間掌在手中,虎口處情不自禁的用力,梁昱冷冷的瞧了梁祁一眼就預備離開。
一想到北鎮撫司那一攤子事,梁昱隻覺得頭暈目眩。
變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梁昱剛剛轉過身就聽見馬的嘶鳴聲,接着就是馬蹄聲毫無章法的在身後傳來。
少女的尖銳的求救聲也同時響起,梁祁大聲喚着鄭月蠻。
梁昱心一沉飛速轉回身,隻見馬兒受驚,鄭月蠻坐在馬上被馬兒的沖力甩的左右搖擺,她的面色煞白,恐懼籠罩在她周身。
第一個瞬間,梁昱其實是有些發愣的,他站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幾乎是毫無防備的停止了思考,直到聽見梁祁大膽的想法。
“鄭月蠻!跳馬!快!我接住你!”
梁昱腦中“轟”的一聲。
跳馬?
這樣的速度,就憑梁祁那幾招三腳貓的功夫,他居然敢讓她跳馬?
他瘋了嗎?
關鍵是那姑娘似乎吓傻了,從一開始的直呼救命,到後面好像已經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了,仔細去看,她在走神。
這時候,她居然在走神?
真是瘋子!
梁祁不依不饒的讓她跳馬,剛才那和鄭月蠻相處甚歡的沈長琴也反應過來,策馬追上去,他顯然不同意梁祁的說法。
還算有點腦子。
幾乎是沒用一秒,梁昱就卸了刀,從馬廄中選了匹最為烈性的馬。
飛身上馬以後,梁昱掏出袖中匕首,狠狠紮進馬背,烈馬受了傷,更為瘋狂的朝前奔去。
速度越來越快,狂風呼嘯,梁昱比那兩人先一步追上鄭月蠻。
氣沉丹田,一個運力,梁昱借着自己的馬又躍上了鄭月蠻的馬背。
身體相觸的一瞬間,梁昱發現鄭月蠻抖的厲害,渾身也冰塊似的沒有一點溫度。
她像是個半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人,眼神空洞,毫無生氣。
這樣的認知叫梁昱心頭一跳,細微的痛感劃過心間。
伸手附上她的手,抓着她的手緊緊握緊缰繩。
鬼使神差的,他說了一句。
“别怕,好觀音。”
梁昱抱了滿懷的馨香,左手再次提起匕首,隻不過這一次不是馬背,而是馬的脖頸緻命處。
狠狠一刀下去,小馬幾乎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猛的停下揚了一下馬蹄,接着就猝然倒下。
鄭月蠻隻覺得被這小馬甩到了空中,又驟然落下,巨大的失重感叫她呼吸一滞。
背後摟着自己的那個懷抱用力更緊,那人将自己護在懷裡,躍身踩了一下馬背,帶着她騰空而起。
風急天高,鄭月蠻臉上被飛過的碎石砸的生疼,落地的一瞬間,她幾乎完全軟塌在梁昱的身上,久久起不來身。
等她站穩,打眼望去,不禁心中一跳。
剛剛那匹帶着她發狂的小馬已經倒在地上,周圍是一灘鮮紅,它抽搐幾下,翻了白眼,繼而就再也沒有動作。
可見下手之人有多快準狠!
梁昱果然心狠手辣。
閻王官一名名副其實。
“可有受傷?”
梁昱聲線偏沉,因為剛剛的大幅度動作,還夾雜着微微的喘息。
鄭月蠻回過身去看他,彼時正是日落黃昏,金色的光芒溫柔了整個天際,餘晖落在梁昱俊美的臉上,平添幾分氛圍。
他的一雙眼眸清澈的像高懸的月,透亮又清冷,望進去,就叫人忘了回神。
“嗯?”
梁昱見她發呆,眉心微微挑起。
鄭月蠻緩過神來。
“沒有,多謝。”
見她沒事,梁昱幾不可察的松了口氣。
不遠處,梁祁和沈長琴也策馬過來,紛紛翻身下馬。
梁祁面色還未緩過來,語氣肉眼可見的擔憂。
“阿兄!嫂嫂!你們兩沒事吧?”
沈長琴則是如臨大敵一般,立馬就要跪下去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