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溫窈不意外他已得知事情來龍去脈,長睫輕顫着避開他的目光,生硬地問起旁事,“我聽說宮裡來人尋你,是有案子……”
“生子藥你喝了多久了?”祝清衡仿佛聽不見她刻意轉移的話題,嗓音很低,“為什麼不告訴我?”
溫窈背脊微僵,臧翡竟是連此事也捅了出來,她不知道說什麼,張唇說不出話。
“母親确實着急子嗣,但我不想你為此委屈自己,”祝清衡溫熱的指腹輕輕擦過那道紅痕,他的聲音和他的動作一樣輕,“我雖喜歡孩子,可成婚那日我與你約法三章時便已做好了無嗣的準備……窈窈,你能與我心意相通,我已滿足了。”
當年溫窈被逼無奈嫁給他,他卻是甘之如饴。他和溫窈青梅竹馬不假,他對溫窈傾心已久,溫窈卻隻将他視作單純的好友。她分明有着超脫同齡人的聰慧,感情上反倒像孩子般天真,直到那件事之前,她也不曾察覺祝清衡的感情。
祝清衡心知肚明,成婚之前,溫窈從未對他有過别的情意。因此當他知道溫丞相曾和他父親定下過兩人的娃娃親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隐瞞。
如果讓溫窈得知,她必然不會接受,甚至會對他疏遠。
後來兩人的婚約被強行履行,他害怕溫窈厭惡他,所以新婚之夜主動提出約法三章,和她劃清界限。他了解溫窈,溫窈雖不喜歡他,可他們認識了那麼久,隻要他先讓步,溫窈便不會讓他們都難堪。
他想,近水樓台,溫窈在他身邊,總有一日會看到他。
好在,他确實如願以償,一點一點捂暖了她千瘡百孔的心。
“……我知道,”在成親前她便知道祝清衡對她不隻青梅竹馬的情意,可惜他們真正相愛的時候已發生了太多難以更改的事情,溫窈撫住男人的手腕,“我既願意做你的妻子,怎會不願意為你生兒育女,隻是……”
祝清衡眸光閃了閃,“隻是什麼?”
“再給我一些時間,”溫窈抿唇,溫聲說,“到年後,我便不再避子。”
祝清衡神色怔忡地望着她,似乎不明白她這樣做的原因,最終卻沒有問出口,隻是将她攬到懷中,沉默地抱着她。
“窈窈。”許久,他道。
溫窈輕輕“嗯”了一聲。
“昨日你回丞相府,”祝清衡喉頭滾了滾,試探着問道,“嶽父是不是……為難你了?”
溫窈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此事,輕攥着男人衣襟的指節緊了緊,“怎麼忽然這麼說?”
“你昨日回來看起來心情不好,”祝清衡斟酌着,小心說,“我聞到你身上有膏藥的氣味,溫丞相……又讓你罰跪了麼?”
溫窈罕見地沒有回答,祝清衡懷抱着她,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若是你下次想回丞相府,我和你一起好嗎,”像是怕溫窈誤會,祝清衡的語氣聽起來更緊張小心,他松開懷抱低頭看着女人皙白溫和的面容,“我隻是想盡可能幫到你,窈窈,我和你一起,他就不會……”
“好。”溫窈擡起臉,朝男人彎了彎唇角,“下次歸府,你便同我一起吧。”
她答應得太快,祝清衡反倒怔了一下,不等他再說什麼,溫窈已經退後一步,轉身要去喚琉錦她們,祝清衡連忙拽住她的小臂,“窈窈,我……”
溫窈回眸看向他,“嗯?”
祝清衡覺得他是想說什麼的,比如溫窈嫁給他之前他和山辛夷見過面說過一些話,比如他其實是穿越來的現代人,二十多年終于有了除他之外其他來自現代的消息,再比如溫長風昨日下午命人去大理寺給他送了一封信,信裡說……
他看着溫窈宛如盛着月光和粼水的雙眼,嗓子卻像被石子堵住,艱澀得發疼。
“昨晚的那副字,”祝清衡緩慢地說,“是和近來的一個案子有關,所以我……”
“好,我知道了,”溫窈輕輕掙脫他的桎梏,神色如常道,“斷案是要事,也要注意休息……你還沒吃晚膳,先去将衣服換了,我去叫人上菜。”
祝清衡颌角繃直,視線落在空了的手掌上,半晌呼出一口氣。
他不是故意要對溫窈說謊的,隻是怕溫窈知道了真相會沒有安全感胡思亂想。
況且……
祝清衡聽着屋外傳來溫窈模糊的吩咐聲。
窈窈,你也對我說謊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