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聽說了,這幾日沒少有官員大臣們因着這事,不是挨打,就是挨罰的。
眼下整個京城都好像籠在一層烏泱鴉的黑雲下面,天子喜怒不定,衆生焦急惶恐。
“我也這麼覺得,隻是打聽不到什麼。”薛寶钗歎了口氣,一時間有些躊躇。
若是她們認識的這些人裡,誰有可能知道内情,那就隻有一個江知渺了。
隻是這人最近不知道忙些什麼,就是在宮裡大朝的時候也少見人。薛寶钗想找他,但礙于男女大防,也不好就這麼直白地派人去江家。
“可惜雲夫人這幾日回鄉祭掃去了,”林黛玉歎了口氣,“不然咱們還能借口去探望她。”
“妹妹說些什麼呢?”正說着,一連串的通傳聲響起,莺兒打了簾子,薛夫人帶着個男孩進來了。
不知賈寶玉是誰。
“哎,你來的正好!”林黛玉眼前一亮,“舅舅說了你什麼?”
“不就是為了初六宴會的事,”賈寶玉蔫頭喪腦地坐下,“囑咐我到時候老實些,别摻和什麼打獵賽馬的事情,省得鬧了笑話丢人現眼的。”
既然是在獵場設宴,打獵賽馬之類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的了。機會難得,勳貴公子們也都會下場一試,好在天子面前展示展示自個。
保不住就得陛下青睐了呢。
但賈家寵賈寶玉簡直比寵女兒還過些,可謂是含在嘴裡都怕化了,騎馬這些世家公子會得他倒是會,打獵什麼就不要想了。
他要是在獵場上出了什麼事,那可真是剜老太太的心了。
“你啊……哎……”林黛玉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和薛寶钗對視一眼,賈家行伍發家,兩位太祖更是戰無不勝,如今的後代,連打獵都快不行了。
當真是令人唏噓。
“說起來,”薛寶钗忽地一愣,“寶兄弟,可否麻煩你去江家問問和親的事情。”
“這有何難,”賈寶玉一見林妹妹也兩眼放光地看着他,一下子激動起來,拍着胸口應下,“等晚間,不,我現在就給江家寫帖子過去!”
說罷,他再也等不及,一下就沖出去了。
“這孩子真是,”薛夫人坐在軟椅上聽他們說話,見賈寶玉這樣也有些哭笑不得,“犟是犟了些,但心思實誠的。”
“你這随口一托,他倒是當作金科玉律去辦去了。”
說起來,也是王夫人挂心女兒的事情,對他緊了緊手沒那麼縱容。老太太又聽江知渺的建議,沒把賈寶玉拘在家裡族學,連帶着賈環幾個一同送到外頭書院去了。
不能整日在後院裡厮混,賈寶玉雖然一直蔫焉的不高興,但入了學被夫子管着,言行舉止也像樣了許多。
林黛玉看得明白,他在四書五經上造化有限,也不是能走科舉這條路子的人。但出去見些世面,學些為人處事的東西,不求多少,也好過整日讓賈母鬧心的好。
……
晚間的時候,賈家來了客人。
江知渺先是拜見了賈母,才打着給薛夫人請安的名頭到了梨香院來。
“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見他衣衫有些不整,眼下也泛起淡淡的青黑,薛寶钗就明白這人最近當真是忙得不行了。但都這樣了,他還親自過來,更是讓人又驚訝又貼心。
“姑娘放心,”江知渺喝了盞茶潤潤喉嚨,才開口解釋,“宴會一事,是給西戎人下的套。”
“你這個呆子!這事怎麼能就這麼說出來!”
薛寶钗大驚,趕忙三兩步跑到外頭左右看顧,見隻有幾個信得過的人守着才放心。
一轉眼,就見江知渺放了茶盞,笑眯眯地看他。
江知渺:“以姑娘的能力,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了,那隻能是這院裡花草樹木都成精長嘴了。”
“少給我戴高帽,”薛寶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江知渺一句話,她就揣測得差不多了,“難怪那日端嘉公主說有人給她獻了個奇策的時候怎麼看着我笑,原來是你。”
賈母猜測這宴會是要選女孩代替公主和親,西戎人自然也會這麼想。
他們和景朝皇帝扯官員皮這麼久,可不是沖着迎個假公主回去的。
大景這邊越是有狸貓換太子的意思,他們就越是要咬緊牙,一口咬定隻要皇家嫡公主和親。
“這宴會說來還是貴妃娘娘一手促成的,嫡公主,自然就輪不到她的女兒。”江知渺笑笑,這麼一來,甄貴妃算是和太子有些撕破臉了。
“東宮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薛寶钗搖搖頭,“隻怕還有後手。”
隻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拿捏住甄貴妃母女呢。
甄貴妃這人圓滑,能在宮裡盛寵多年不倒,就是其他幾位有子有寵的妃子也躍不過她去,哪是這麼容易被逮到小辮子的。
那就隻有八公主了,但八公主身邊一直有女使牢牢看着,行事是出格了些,說到大錯處……
薛寶钗心底忽然一震,下意識扯住江知渺的袖子,“八公主的侍讀宋氏在宮裡自盡,據說留下了封遺書一直沒找到。”
江知渺神色一頓,“好,我明白了。”
若是這遺書真在太子手裡,上面也真的寫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難怪這幾日見着,太子似乎不擔心甄貴妃母女不從。
“别擔心,”見薛寶钗神色還是有些凝重,江知渺柔聲安慰,“他們鬥他們的,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和親這事,還說不準呢。”
也是甄貴妃神來一筆搞了這麼場宴會,不然他和蕭慎還要費心去搭戲台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