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風手中的令牌一定很重要。
崔習在水下的武功大打折扣,兩人纏鬥起來,一時半會,誰都不占優勢。
他眯了眯眼,從水面浮起換氣,接着又立刻入海,隻不過這次他的匕首指向了尚風。
我看你是救他,還是救你自己。
謝伊因為窒息感臉色已經憋紅,她撐着用沒受傷那隻手拽起尚風,接力抵擋着他的攻勢。
她知道他不可能殺尚風,但現在尚風在手裡就是個炸彈,隻要一方有引爆的念頭,另一方就不會好過。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要沒氣了。
謝伊眸光微閃,直接把尚風遞到他眼前,崔習匕首的攻勢已經來不及收,他猛地一頓,握着匕首整個人向前收力。
就現在。
謝伊把尚風一把甩在身後,匕首刺進她的肩膀,于此同時,她戒指上的尖刺也猛地沒入崔習的脖頸,劃拉一道,兩人的鮮血混雜在海中散開。
尖刺不長,但毒量足夠,剛好能讓他瞬間麻痹住,而麻痹的這段時間,會讓他在海中窒息而亡。
謝伊看他的身影逐漸沉入海底,她也瞬時拔出肩上的匕首,猛地拉起尚風浮到海面。
活過來了。她想。
好困。
……
尚風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這個女人為了救自己主動擋在了匕首前。
他被拉出水面,猛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後還沒來得及說話,謝伊就暈在了他面前。
她肩膀受了貫穿傷,是為了救他導緻的。
尚風安靜的看了她片刻,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她救他?她甯願自己死也要救他?
為什麼?
他沒遇見過這種事,女人要麼軟弱,要麼在床榻間嘤咛,是一群沒了男人就沒了主心骨的廢人。
可是,這種他從來都不屑一顧的廢人,卻……救了他。
這樣的感覺讓尚風覺得捉摸不透,很奇怪,但又有一點新鮮。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謝伊一樣,伸手有些不敢置信的輕觸了下她的臉,又在接觸到的瞬間觸電般立刻收回。
心底持續的升上來股奇特的,說不清楚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發愣。
他就這樣泡在水裡了很久,直到面前的人忽然咳嗽起來把他吓一跳,他以為她要醒了趕忙退後,結果不久後她的咳嗽聲又停下。
她沒醒,人也慢慢的在往下沉。
直到手腕處傳來一絲拉扯的墜感,尚風突然反應過來,立馬拉住她,他也這才發現兩人手腕間綁了衣服。
心底一個念頭逐漸的、無法抑制升上來,他不能讓她死。
原因……原因,他說不上來,至少要問清楚她為什麼救他。
順着衣服拉起謝伊,莫名的他有點不敢觸碰她,隻能這樣隔着衣服讓她繼續浮在水面上。
他常年在碼頭邊當守衛,水性比常人要好太多,就算身上有傷,也比旁人要遊得快。
這一片的水流平緩,沒猜錯的話應該不久後就能找到岸。隻要上了岸,人就能救回來。
他不會讓她死的,他要問清楚,對,至少要問清楚。
……
“咿呀喲~咿呀喲。”
來春一邊勤快的搓着衣服,一遍搖頭晃腦的學着這幾日在新來的那戶鄰居女人家學到的歌謠,歌謠的字太繞口了,她學不會,隻能照貓畫虎般哼出幾個調調。
但這并不妨礙她唱的開心,她興高采烈的哼着,哼到高潮處手邊還會停下。
來春之前在城裡見過那些樂師,有拿着跟長棍吹出響的,有抱着像琵琶葉一樣的東西,上面有長長的絲,一拉就會響,還有其他,各種各樣,圍在最中間的是穿的最漂亮的人,她跳着舞步,還會唱歌。
來春一看過去就走不動路了,她可喜歡這些了。在河邊獨自洗衣服的時候她就想象自己就是那個最漂亮的人,反正沒人看得見她,她就這樣扭動着手臂,唱着歌。
“咿呀!嗚呼嗚呼~”她高舉手臂,騰地站起身:“嘿嘿。”
“謝謝諸位捧場。”
“謝……”
她學着那些歌姬彎腰,第二句話還沒說完,腳腕就忽然纏上來一個濕濕滑滑的東西,來春僵了僵身子,顫抖着低頭看去:
“啊———!”
是個手。
“有水鬼啊——!!”
她扭頭趕忙就要跑,腳上的手力氣卻大得驚人,讓她一下子絆倒在地:“嗚嗚嗚,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
“水鬼大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阿娘讓我去偷鄰居家的雞我都沒去,我是好人,不要殺我。”
“閉嘴!”尚風剛摸到岸邊就被這叽叽喳喳的喊叫吵得頭疼,他忍住想要把人掐死的心情,将身後的謝伊一同拉上岸,測探到她的鼻息還在,立馬松了口氣。
他抓着那十來歲女孩的手早就放開了,但她還在低着頭求饒,他緩了片刻,盡量不那麼硬聲道:“這是哪兒?”
“給我找個醫館。”
“咦?”來春發現水鬼似乎說的是人話,她小心的擡眼往前看,首先看到的是地上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
好漂亮,她心想。水鬼都是這麼漂亮嗎?
她膽子大了些,繼續擡頭看上面,結果瞬間被吓得往後縮了一下。
這男水鬼長得真恐怖,臉上都是傷,看着兇神惡煞,不會要吃她吧。
“嗚嗚嗚,不要、”
“喂!”尚風說完話後耐心等了她一會兒,結果這女孩剛準備擡頭又立馬縮了回去,甚至哭的更大聲了。
他耐心耗盡,直接把她拽過來:“給我找醫館,快點!”
“嗚,嗝。”來春低着頭不敢看他,她哽咽着:“沒、沒有醫館。”
“什麼狗屁地方,連醫館都沒有!”尚風拳頭氣的一下揮出去,來春再次吓得整個人蹲下。
她這個視線剛好跟地上的女水鬼對上,腦子忽然靈光一瞬,醫館,是要給她治病嗎,治病?他們不是水鬼?
“沒有醫館,但是有個老師傅。”來春撐着膽量開口說:“她、她會看病。”
“現在帶我們過去。”
……
來春把兩人帶到了老師傅家,老師傅家離河邊不遠,不到半刻鐘,三人就走到了。
尚風抱着謝伊,懷裡的人很輕,接觸的地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一股燙意。
她在發熱。
“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把人放下!”
老師傅看見了三人就忙招呼了進屋,這兩人身上血淋淋的都是傷,看着觸目驚心。尤其是女人,身上已經蒸騰起熱氣,偏這男人一抱進門就看着她發愣。
“哦、哦哦。”尚風像是觸電一樣忽然回神,他忙把謝伊輕放在床上,手心的燙意卻怎麼也消不掉。
心底怪異的感覺越來越盛了,他這是怎麼了?
“幸好啊,你們是遊到了這兒,這裡雖然小,但臨近河邊經常有落水發燒的,也就一副藥的事。”
老師傅喊了來春去屋裡給謝伊換幹淨衣服,換完之後便拿上了一副退熱膏藥又讓她貼在謝伊額頭。
來春跟老師傅相熟,來去之間也學了些治病的功夫,她細心的照看着謝伊,越看越覺得漂亮,還很厲害,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都不吭聲。
“你也躺下。”老師傅關上門從屋内走出來,對着尚風吩咐道。
“你身上沒什麼傷,隻有脖子和臉上。”
“脖子上這塊……”老師傅湊近了去看:“也不是什麼大事,把腐肉剜掉明天就能長好了。”
“這麼快?”尚風擡頭有些詫異,那女人不是說沒有解藥就會一日一日的腐爛嗎?
老師傅上手去碰傷口,尚風條件反射的伸手格擋,片刻後又放下。
“疼嗎?”
尚風猶豫的搖頭:“不、不疼。”有些發癢。
“你下面的傷口在自動修補,上面一層隻要剜掉就沒什麼事。”
“看樣子,你這傷已經恢複有一天了,臉上的傷口也不深,上個藥就行。”
不,不是一天。他的體質從小就比别人強,傷口恢複的速度也是别人的幾倍,是那女人在他昏迷的時候給他喂了解藥。
尚風擡頭看向屋内的那扇門,那種莫名又難言的情緒又上來了。
“行了,這藥你先自己上。”老師傅甩給他一個白色瓷瓶:“裡面那個背上都是傷,手指也傷的不輕。”
“都不知道能不能就回來。”
“能!”尚風擡頭立刻道:“能,你一定要把她救回來,不然我殺了你!”
老師傅側頭看他一眼:“……”
她微不可察的翻了個白眼,徑直進屋了。
謝伊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像是睡着了,但意識依舊是清醒的,這一路上她能聽到海浪聲,感受到尚風将她帶上岸,更能感受到背上和手指火辣辣的疼痛。
疼,好疼,跟調養經脈那種疼不一樣,是更生硬的刺激的痛。
有人在給她清理傷口,手上的戒指被取下,藥粉灑在刀口處激起一陣顫栗,接着她聽見有個年邁的女聲說:
“這手指骨頭都被踩碎了,估計恢複不了了。”
稚嫩的女孩聲音接着響起:“婆婆,你治不好嗎?”
“這個姐姐這麼手指這麼漂亮,要是知道好不了了該多傷心啊。”
“婆婆,你盡力試試,說不定能恢複呢。”
老師傅搖頭歎息:“這種傷我也沒有把握。”
她隻是村子裡的一個看病師傅,平常的小病治一治還好說,這種傷實在是不熟悉。
“不,救,救救我。”謝伊勉強發出聲音說話,她不能失去手指,失去手指及基本杜絕了習武的可能,不可以,她不能。
屋内兩人被她突然的說話聲驚了一下,來春驚喜趴到她床邊,卻見她雙眼還是緊閉着,她試探性地問:“姐姐,你醒了嗎?”
回應她的是沉默。
謝伊沒力氣再說話了。
婆婆看她緊皺的眉頭,又歎息了聲:“我盡力試試吧。”
……
畢為又受傷了。
段幹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每天看見畢為就去挑架,馮雁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幹預,隻能看着畢大哥被打的頭破血流。
還好來的這個村子裡有個老師傅能看病。
馮雁拖着受傷暈過去的畢為走到老師傅家,她家的門還開着,裡面似乎已經來了病人。
“婆婆,你……”她費力的把畢為拽進門,結果剛進來就跟面前的男人對視上,她說到一半的話頓住,幾乎是立刻側過頭擋住臉。
他是之前在碼頭的那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