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好像終于恢複正常了,除了沒有爸媽在身邊,我和陳州一如既往地一起吃飯,上學,晚上他還會給我開小竈。
陳州第二天才去看陳國濤,招呼鄰居一起把他送到了廠醫院裡。醫院的醫生也都是鄰居,知道他幹的那些腌臜事,對他的印象都不怎麼好。但他們對陳州的印象很好。
陳國濤歪在病床上,喝酒把血管給喝窄了,差點就沖到腦幹,現在說話都費勁,隻能用一雙眼怒瞪着陳州。
可醫生說幸好送來的及時,好好治療沒多久就會恢複的,隻不過以後就要忌酒忌煙了。
“也不知道你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哦喲攤到這麼一個好兒子。”
陳州沒說什麼别的,隻對醫生笑了笑:“趙叔叔,勞煩您多費心。”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歎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好孩子,别想其他的,好好上學,你以後出息大着呢。”
陳州說知道了,最後看了一眼床上嗚嗚呀呀不知道說什麼的陳國濤,轉身和我一起走了出去。
晨光透過窗棂灑在醫院的走廊上,那窗戶已經許久不換,泛着陳舊的黃,把進來的光都染成了金光。
好似我與他的康莊大道。
我想,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我的生活再也不會有沈文龍,他的生活再也不會有陳國濤。
在平西的日子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難捱,甚至比在那個房子裡好很多很多。前十六年我從沒想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可真到了今天,才發現沒有什麼大不了。
我把所有的言情小說都放了起來,換成了真題和試卷,命運也是對我有些眷顧的,至少讓我的努力沒有白費,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我發揮超常,考到五百八十多分,成了我們班的第一。
陳州站在我們班走廊看着我的成績欄,物理依舊是拖後腿的那一個,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謝羌啊謝羌,你怎麼一點都不随我。”
我回想起他那個亮眼的成績,搖了搖頭:“你别在我身上費力氣了,再大勁兒啊,也不能讓我這顆頑石點頭。”
“喲呵,還新學了一個成語。”
“咦~”身邊的同學開始擠眉弄眼地朝我們笑,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仰頭看了一眼陳州,他像是聽不見一樣,食指點了點我的數學那欄:“數學還不錯。”
“咳咳。”身後傳來一聲咳嗽,我回頭看過去,是班主任。身邊的同學也都看到,一下子作鳥獸散。
“注意點影響,這還沒放假呢。等考上大學了,誰也管不了你們。”
班主任一開始是找我談過話,說要注意男女不正常交往,影響自己學習不說,還會影響學風校風,為此還把我媽叫來了學校。
我媽親自作證,兩個孩子一起長大,從小睡一個被窩,穿一條褲子。加上我的成績在陳州的輔導下一次比一次高,他也就不再好說什麼了。
我聽見班主任說話,尴尬地笑了笑,擺擺手讓陳州趕緊走。
那天班主任在班裡還特意誇了我,說我進步很大,要他們向我學習。
出乎意料,這次安娜也在教室露面了。
她昨晚熬了個通宵,不想回家觸她爸的黴頭,幹脆回來學校睡覺了。
我回位置上坐下,她正趴在我身旁,半睜着眼睛看我,眼白處布滿血絲,眼下一片青黑。
安娜伸出手,指尖在我的手腕上劃來劃去。那時已經冬天,我的手被凍得冰涼,她劃在上面的觸感并不明顯。
“行啊同桌,悶聲幹大事。”安娜這次沒化妝,臉上比平常更加蒼白一點,但更好看了。她的眼角挑起一抹戲谑的笑:“那個叫陳州沒少給你開小竈吧,對你不錯啊。”
“你怎麼知道?”
“我有讀心術。”她說着,拈起一隻手神神叨叨地點起來。
我不喜歡安娜對我的态度,總覺得像是對那種小孩子,小寵物,總是戲弄我,跟我開一些幼稚的玩笑。
但上次她幫我塗了藥,我也就不好給她再擺臉色了。
好在她也見好就收:“好好,不逗你了,跟我說實話,你倆是不上搞對象呢?”
“怎麼可能。”我感覺我的臉有點燙,可還是硬着嘴跟她說:“他有喜歡的人。”
“屁嘞。”安娜擺擺手,哼笑一聲:“他絕對喜歡你,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别不信,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就聽她繼續說:“不過你那個陳州确實長得不錯,腦子也靈光……”
我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看向窗外,腦子裡盤旋着安娜的上一句。
這樣甯靜的生活讓我暫時忘卻了痛苦,仿佛又回到了最天真的時候,因為陳州喜不喜歡糾結半天,然後黯然神傷。當我品味過更深切的痛苦,這些就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當初讓我徹夜難眠的少年情事,重新卷土重來。
但我心底卻仍然有個聲音提醒着,悲痛才是才是我們現在生活的主色調。
終有一天,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