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沖的防線暫時穩住了，國軍主力已經撤入雲南境内，日軍的推進暫時放緩，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僅僅是暫時的喘息。一旦日軍調整完畢，新的攻勢将會更加猛烈。騰沖、龍陵、惠通橋，甚至滇西整個地區，都将成為下一個戰場。在這種情況下，空地協同作戰的重要性變得前所未有的突出，而 FAC 體系的搭建，則成了迫在眉睫的任務。

林安沒有浪費這短暫的間歇期，她清點了一批合适的候選人，篩選出的學員大多是炮兵、測繪兵和無線電兵——這些人至少熟悉火力指引和地圖判讀，但距離成為真正的 FAC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最頭疼的，是語言問題。國軍裡有識圖能力的軍官不少，但能用英語精确描述戰場情況、還能在槍林彈雨下冷靜引導空襲的人，幾乎沒有。

第一堂課，地點設在騰沖的第五軍軍部，會議室裡擠滿了人，氣氛比她預想的還要嚴肅得多。她原本隻是想先給 FAC 們培訓基礎知識，沒想到不僅學員們全數到場，連杜聿明、廖耀湘、戴安瀾、孫立人、宋希濂等第五軍和第11集團軍的高級軍官們也全都坐在會議桌前，神色肅然，像是在準備聽取一場高級戰術講座。

這是第五軍的傳統，一切戰法戰術，都要最高長官摸透了再親自傳授給下級軍官。當杜聿明還是一個裝甲團團長的時候，他就要求人人會修車，這樣即使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仍然可以修坦克、開坦克，給敵軍以最大的殺傷。

林安深吸一口氣，知道這堂課的意義已經不僅僅是“培養 FAC”，而是要讓整個軍隊接受 FAC 這個全新的作戰方式。

她拿起粉筆，在黑闆上寫下了三個大字——“FAC”。

“各位長官、各位同僚，”她的聲音清晰而穩重，“從今天開始，我們将在兩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展開 FAC 的系統訓練。整個培訓計劃分為三個階段——理論課程、模拟訓練、實戰跟随。”

她轉身，寫下三個階段的名稱，然後繼續講解：“第一階段，我們會用 5 到 7 次課講解 FAC 的基礎知識，包括空軍支援流程、無線電通訊、地圖判讀、目标選擇等内容。所有學員——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需要掌握這些基礎技能。”

“第二階段，我們會進入 3 到 5 次模拟訓練，在安全環境下進行無線電操作演練、目标指引演習，甚至會模拟一場完整的空襲調度。”

她頓了頓，看向全場，語氣更加凝重：“第三階段，表現優異者，将直接進入實戰跟随，在戰場上實際操作 FAC。當然，這意味着你們将真正暴露在敵軍的炮火和反制之下，這個決定必須慎重。”

聽到“實戰跟随”幾個字，學員席間有人輕微地抽了口氣，顯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輕松”的訓練。而前排的幾位高級軍官，臉上卻沒有驚訝之色，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們已經經曆過太多戰鬥，很清楚這個戰術的風險與價值。

林安掃視了一圈，繼續說道：“如果你們學得足夠快，某些學員可以更早進入實戰，而如果有人學得慢，可能要花更長的時間。戰場不會等待我們，我們必須盡快掌握這項技能。”

她稍作停頓，讓大家消化這些信息，然後指了指黑闆上的 “FAC” 三個字母。

“今天的課程，是FAC 的任務概述與戰術背景。”

她拿起粉筆，在黑闆上畫出一個簡化的戰場示意圖，标明地面部隊、防線、日軍火力點、炮兵陣地和戰術目标，然後在上方畫了一架飛機的符号。

“FAC，全稱是Forward Air Controller，即前進空中管制官。我們在戰場上的職責，是為空軍提供準确的火力指引，确保每一次空襲都能打擊正确的目标，避免誤傷友軍，同時最大化地殺傷敵人。”

“為什麼需要 FAC？因為空軍不能直接看到戰場，他們飛行高度高，速度快，地面目标對于他們來說隻是地圖上的一個坐标。如果沒有精準的引導，他們很容易炸錯目标，甚至炸到我們自己。”

她指着地圖上的示意圖：“FAC 就是飛行員的眼睛。我們必須站在最前線，用無線電、地圖和觀察能力，告訴飛行員——敵人在哪裡，我們的部隊在哪裡，該炸哪裡，不該炸哪裡。”

她放下粉筆，目光掃過衆人：“你們可能會問，FAC 和一般的前線觀察員有什麼不同？”

她微微一笑：“不同點在于，FAC 不隻是提供情報，而是直接指揮空襲。我們不是把信息傳回後方，而是在戰場上，實時與飛行員溝通，指揮他們的火力打擊。”

她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嚴肅：“這意味着——如果我們判斷錯誤，可能會炸死自己的戰友。”

教室裡短暫地沉默了一秒，然後有人輕微地吞了吞口水，意識到這份工作的重大責任。

“但如果我們做得對，我們可以改變一場戰鬥的結局。”

林安的聲音透出堅定，她擡手指着黑闆上的示意圖：“想象一下，如果我們能夠在戰場上精準摧毀日軍的炮兵陣地，癱瘓他們的火力支援，我們的步兵是不是就能更安全地推進？如果我們能夠發現并打掉日軍的坦克部隊，我們的陣地是不是就不會被突破？如果我們能在關鍵時刻，把炸彈送到正确的地方，是不是可以拯救數百名戰友的生命？”

“這就是 FAC 的意義。”

她看向學員們的眼睛，确保每個人都能理解這番話的分量。

然後，她放下粉筆，環顧四周，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當然，這也是一項極度危險的工作。日軍也在尋找我們。如果他們發現 FAC 的存在，敵人的炮兵、狙擊手，甚至飛機，都會優先針對我們。FAC 一旦被鎖定，就是前線最危險的目标之一。”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淩厲：“也就是說，如果你成為 FAC，你必須學會如何在戰場上存活。你要學會隐藏、僞裝、快速移動，同時還要在槍林彈雨中保持冷靜，用無線電精準指揮空襲。”

她的聲音透着一絲冷酷：“如果你做得不好，你會死。如果你做得好，日軍會更想殺你。”

林安看着台下沉思的長官和學員們，知道僅僅講述 FAC 的基本概念還遠遠不夠。她今天的課不僅是給未來的 FAC 們上的，更是要讓這些直接指揮作戰的軍官們理解——FAC 不隻是戰場上的一個小戰術單位，而是可以影響整個戰役的作戰方式。

她轉身在黑闆上重新畫了一張更詳細的戰場示意圖，标出了步兵、炮兵、防禦工事、補給線以及敵軍炮兵、坦克集群和可能存在的防空火力點。

“我們剛才講的是 FAC 在戰場上的職責，現在，我們來看看 FAC 如何影響整個戰術層面。”

她的粉筆在黑闆上敲了一下，“假設這是我們目前的戰線——200 師正在正面防守，71 軍的一個團準備迂回到敵後，而日軍有兩個步兵聯隊和一個炮兵大隊正在集結準備攻擊。”

她說，“按照傳統戰法，如果沒有空中支援，我們會依靠炮兵預先轟炸敵軍陣地，然後步兵正面防禦，同時派迂回部隊尋找突破口。炮火支援主要用于打擊敵軍密集陣地，但炮兵的火力有限，無法随時調整，且彈藥儲備無法與敵人持久消耗。”

林安的目光掃過其他指揮官，繼續說道：“但如果我們加入 FAC，情況會發生變化。”

她的粉筆迅速勾畫出幾條曲線，分别标示出 P-40 飛機的空襲航線，并在敵軍炮兵陣地、機槍火力點以及集結區域标出了幾個“X”标記。

“在 FAC 介入後，空軍可以代替炮兵執行精确打擊任務——炮兵往往需要提前校準并有較長的準備時間，而空襲則可以做到快速、靈活地打擊敵軍關鍵陣地。”

她指向敵軍的炮兵陣地：“我們可以在敵軍炮兵開火前，利用 FAC 發現并指引轟炸機先行摧毀這些火炮，使他們的火力壓制失效，從而讓我們自己的步兵更安全。”

然後她指向敵軍的集結區域：“而在他們步兵集結準備進攻的階段，我們可以直接對這些目标實施空襲，使他們的攻勢尚未展開，就已經被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