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威指着地圖,目光堅定:“美軍可以提供裝備、教官、補給和訓練場地,但中國軍隊必須從中國調過去。”
“怎麼調?”委員長淡淡地問道,“滇緬公路已經斷了。”
“空運。”史迪威回答得毫不猶豫。
委員長的目光微微一凝,沉思片刻。空運?從未有過的嘗試。
羅卓英皺眉道:“史将軍,空運不是長久之計,我們能有多少飛機?”
史迪威笑了一下:“你們沒有飛機,但我們有。”
他指着地圖上的印度東北,緩緩說道:“美軍正在籌備一條空運補給線,從印度阿薩姆邦的汀江機場(Dinjan)到雲南昆明,這條航線将成為連接中國與印度的唯一通道。”(駝峰航線)
“如果我們能把軍隊空運到印度,不僅可以建立一支全新的部隊,還可以在印度獲得美軍源源不斷的補給。”
委員長若有所思:“你打算運多少人過去?”
史迪威沉思了一下,緩緩說道:“最初一期,兩萬人。”
羅卓英吃了一驚:“兩萬人?!空運?”
史迪威點頭:“這是中國唯一的選擇。”
委員長的手指緩緩滑過地圖,目光沉靜如水。——空運,中國軍隊從未嘗試過的行動。中國軍隊向來依賴陸路運輸,長途空運不僅意味着巨大的組織難度,還意味着對美軍的依賴。但……如果這支軍隊能夠在印度建立,那麼中國的反攻就有了新的可能。
委員長緩緩開口:“我可以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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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8月,魏德邁站在印度汀江機場(Dinjan)的一處簡易觀察塔上,手裡握着一份報告,目光穿過跑道,看向遠方那片廣袤而潮濕的密林。天空中,一架 C-47 運輸機正在降落,機輪摩擦着跑道,帶起一股灰黃的塵土。
兩個月前,他剛剛被派到中國戰場,作為華盛頓的高級軍事顧問,他的任務是評估中國的戰略能力,并為下一步行動提供建議。史迪威在前線忙得焦頭爛額,負責組織中國軍隊的訓練、重建與戰術改革,而他,則承擔着另一項更隐秘的責任——向華盛頓彙報中國戰場的真實情況。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空談理論的人。他曾在歐洲戰場分析德軍的 Blitzkrieg(閃電戰),見證過法國如何在短短幾周内崩潰,也研究過北非的戰事如何因空中支援而改變局勢。但中國戰場,是完全不同的。這裡沒有歐洲戰場精确的戰術,也沒有太平洋戰場整齊的補給線,隻有泥濘的山地、搖搖欲墜的後勤,和一支雖然頑強但裝備極其落後的軍隊。
他用這兩個月的時間,走訪了重慶、昆明、怒江前線,又來到了印度的美軍後勤基地。他見到了委員長,見到了杜聿明,見到了騰沖機場的 FAC 部隊。
魏德邁很清楚,華盛頓在等他的報告。他們想知道,中國戰場究竟值不值得投入更多資源?史迪威對委員長的不信任是否合理?更重要的是,如果美軍要在亞洲戰場打開局面,應該如何推進?
他得出的結論是——必須投資,但必須改變模式。
中國軍隊的士兵意志堅定,能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作戰,但缺乏裝備、缺乏訓練、缺乏現代化戰術。而美軍能夠提供這些,但不能簡單地送裝備過去,否則隻會被浪費。必須從指揮體系開始改造,讓中國軍隊的部分單位全面接受美軍的訓練标準和作戰方式。
于是,他将駐印軍的計劃做了調整,不再隻是史迪威提出的“訓練中國士兵”,而是明确地讓美軍直接深度介入訓練和指揮。駐印軍不能隻是一支“被援助的軍隊”,而應該是一支實驗性的、可複制的現代化中國軍隊。
但這個計劃,在華盛頓的支持率并不高。國會仍然對中國戰場抱有懷疑态度,他們認為中國政府腐敗,軍隊松散,曆史上美國對中國的投資總是得不到回報。而海軍派更是對這個方案不屑一顧,他們想要的隻是占領太平洋上的戰略島嶼,而不是在亞洲大陸深陷泥沼。
他需要更多的輿論支持,需要一個更有力的理由來說服國會。而這個理由,在他最近看到的一份報紙上找到了:林安的文章。(這時候,他還不知道林安就是他曾經見過的FAC)
魏德邁不認識林安,但他看過她寫的報道。她的文字不像普通的戰地記者,她不僅講述了戰場的殘酷,還用極其細膩的筆觸刻畫了士兵的英勇與犧牲。這種寫作方式,與其說是新聞,更像是某種傳記式的戰場記錄。而更重要的是——她的文章,在美國已經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國會的幾名議員正在讨論她的報道,羅斯福總統甚至在一次午餐會議上提及了“緬甸的戰鬥故事”,表示中國士兵展現出了極大的勇氣。魏德邁知道,這就是機會。他需要讓駐印軍的計劃,和輿論的焦點聯系在一起。他需要讓美國人相信,這不僅僅是軍事援助,而是“幫助一個值得尊敬的盟友赢得戰争”。
魏德邁合上手中的報告,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架緩緩滑行的 C-47 運輸機上。它的機腹裡,載着剛剛從雲南昆明空運過來的第一批中國士兵。他們身上的軍裝仍是舊款,肩上的補丁昭示着他們曾經曆過的艱難歲月。
這就是未來的駐印軍。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