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伸出手，握住宋美齡冰涼的指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平穩得出奇：“沒事的，美齡。”

他的語氣沉靜。他的手掌溫暖，帶着沉穩的力量，讓宋美齡下意識地攥緊了幾分。

“他們不敢。”蔣輕聲說道，語氣裡透着一絲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們不會讓史迪威亂來，因為中國不能亂。”

他低下頭，目光凝視着她，語調溫和而堅定：“我不會有事。”

蔣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你訪美的行程，就暫時推遲吧。”

宋美齡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便連連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她的手指依舊緊緊攥着手帕，指節泛白，心頭的餘悸讓她連一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更不願踏上前往美國的航船。那個剛剛試圖刺殺她丈夫的國家——即使她極端親美，也做不到在此刻向他們微笑，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登上赴美的專機。

她抿緊嘴唇，胸口微微起伏，片刻後，緩緩阖上雙眼，雙手交握，低聲開始禱告。

她的聲音極輕，卻帶着一絲顫抖。

她在向上帝祈求，祈求蔣安然無恙，祈求這片土地不要再陷入混亂，祈求那些真正的盟友能做出正确的決定，而不是任由他們的野心家在中國為所欲為。

房間裡彌漫着她低低的禱告聲，夜色深沉，沉靜的燭火搖曳着，投下溫暖而不安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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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宮，深夜的總統辦公室。

橢圓形辦公室的燈光依舊亮着，窗外華盛頓紀念碑的影子在夜色中隐約可見，空氣中彌漫着咖啡的苦澀氣息。羅斯福坐在辦公桌後，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封來自重慶的大使館電報。

“史迪威策劃暗殺蔣。”

他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然後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電報。

會議室裡，氣氛沉重得仿佛連空氣都凝固。國務卿赫爾、陸軍部長□□生、參謀長馬歇爾、海軍部長福萊斯特、軍情部門代表、FBI負責人——所有人都已到場，靜候總統的決定。

羅斯福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緩慢而有力，每一下都像是在思考，一種習慣性的節奏。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封電報上，但心思已在飛速運轉。

“電報确實來自蔣本人？”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

“是的。”赫爾點頭，“高思大使彙報時十分緊張，蔣親口向他出示了證據，并要求我們給出解釋。”

羅斯福擡起眼皮，看向FBI局長助理，語氣不帶情緒：“你怎麼看？”

軍情部門的情報官員接過話頭，翻開手中的記錄：“我們正在調取史迪威的通信記錄，同時聯系在重慶的情報人員進行交叉核實。但根據軍統提供的材料，多恩上校确實提到了‘暗殺、投毒、制造空難’等字眼，問題是——”

他頓了一下，謹慎地繼續道：“這些話是否直接意味着史迪威親自下令，還是僅僅是多恩在試探、誇大，甚至是被軍統故意誘導的，我們尚未确定。”

羅斯福眯了眯眼，手指緩緩滑過桌面，一種壓抑的怒意在心底升騰。

他不是天真之人，他知道史迪威和蔣的矛盾早已積怨已久，但——暗殺？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擡眼看向馬歇爾：“喬治，你怎麼看？”

馬歇爾的神色依舊沉靜，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總統先生，我仍然認為我們需要先調查、後行動。蔣的情報系統并不總是可靠，我們必須确認這件事的真實性。”

羅斯福微微點頭，目光掃過會議室裡的人，語氣不急不緩：“可如果這是真的呢？”

這句話讓整個房間驟然一靜。

如果史迪威真的在策劃暗殺蔣——

羅斯福的眼神微微眯起，聲音緩慢但鋒利：“如果史迪威真的幹了這件事，那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叛徒。”

他停頓了一下，視線掃過所有人，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壓：“我們在中國需要的是一個盟友，而不是一場政變。”

赫爾點頭：“蔣這次的态度很堅決。他沒有直接要求逮捕史迪威，但已經擺出了最後通牒——要麼華盛頓自己給他答案，要麼，他自己會采取行動。”

羅斯福冷笑了一下，靠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輕敲着木質邊緣：“那就是說，他在逼我們。”

“從他的立場來看，他的憤怒可以理解。”□□生緩緩說道，“如果我們換個角度想想——假設我們派駐倫敦的美軍将領策劃暗殺丘吉爾，我們還能期望英國政府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嗎？”

羅斯福緩緩擡眼，看向馬歇爾，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你還堅持讓史迪威留在中國嗎？”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知道，喬治·馬歇爾一直是史迪威的堅定支持者。如果史迪威在中國還有一個真正的靠山，那就是他。

沉思片刻後，馬歇爾的目光落在電報上，随後緩緩搖頭：“無論真相如何，史迪威在中國已經走到盡頭。”

這是他對羅斯福釋放的最清晰信号——他不會再為史迪威争取留下的機會。

羅斯福點點頭，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

馬歇爾知道，羅斯福要的不是證明史迪威的清白，而是解決問題。

羅斯福辦公室的會議室裡，空氣凝重得仿佛連鐘擺的滴答聲都變得沉悶。國務卿赫爾抿了抿唇，終于打破沉默：“總統先生，我們不能貿然行動。如果這是一場誤會，撤換史迪威隻會顯得我們屈服于蔣的壓力。”

□□生沉默片刻，開口道：“但如果這是真的呢？蔣手裡握有文件，我們不能假裝無視。如果此事曝光，我們的外交信譽會遭受嚴重打擊。”

FBI負責人翻看手中的調查報告，緩緩道：“截至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确實指向史迪威至少讨論過相關計劃，但是否真的付諸實施，仍有待确認。”

“可蔣不會等待。”羅斯福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已經亮出了底牌。如果我們不先行動，他可能會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到時候，我們會更加被動。”

赫爾皺眉：“或許我們可以拖延，至少先向重慶方面要求更多的時間核實。”

“不能拖。”□□生的語氣斬釘截鐵，“蔣已經将我們逼到了一個不得不決策的境地。史迪威必須回國，但不能以‘被懲罰’的方式，而是——‘正常的全球戰區調整’。”

羅斯福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幾下，終于緩緩點頭：“那麼，就按照這個方案執行吧。”

六小時後——

橢圓形辦公室的燈光依舊通明，窗外的華盛頓紀念碑在在晨光曦微中泛着光。桌上的電報紙已堆了一疊，羅斯福靜靜地看着最新送來的FBI調查報告，眼神深沉如夜。

FBI的情報反饋回來了。

史迪威的确在讨論刺殺蔣。

這個事實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會議桌上，讓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報告上列出了多項證據：

軍統截獲的通話記錄屬實，FBI已通過無線電情報确認，多恩确實在與史迪威讨論“暗殺、投毒、制造空難”三種方案。

史迪威親口表示，飛機失事是最“穩妥”的方案，并指示多恩确保機上有美國人，以免引發過大政治波動。

目前尚未付諸行動，但策劃已經進入初步讨論階段，可能會進一步落實。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唯有壁鐘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這是真的。

而且，簡陋得像是一個玩笑。

一個四星上将，駐華美軍最高指揮官，居然在一個簡單的對話裡讨論刺殺一國領袖？沒有複雜的情報布置，沒有系統的行動計劃，甚至連保密措施都漏洞百出——如果不是軍統截獲，如果不是蔣直接把證據甩在美方臉上，恐怕連華盛頓自己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但它确實發生了。

羅斯福慢慢放下報告，指尖敲着桌面，聲音低沉：“這不像是一場有組織的軍事行動。”

FBI負責人低聲道：“更像是……史迪威和他的副官在發洩情緒時，真的想出了一個計劃。”

羅斯福冷冷地笑了一聲，笑意裡透着隐隐的怒意：“這可真是太棒了，簡直是‘最愚蠢的政治遺書’。”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低沉而決絕：“史迪威必須走。”

所有人都點頭，沒有異議。

羅斯福目光銳利：“那就按照原計劃，‘全球戰區調整’。讓他回國，讓魏德邁接手。至于史迪威的‘未來’——”他目光掃視衆人，聲音意味深長：“我會讓他過得不太好，但不會讓他進監獄。”

國務卿赫爾起身，去拟定對重慶的正式回複。

羅斯福看着衆人的背影，眼神深沉。

史迪威的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