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中國遠征軍優秀參謀小林 > 第100章 光榮

第100章 光榮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我以為夫人挑中一件,就算完成任務了。”

宋美齡斜她一眼:“你還真把自己當來執行公務的了?”

林安沒接話,隻把那條披肩折得整整齊齊,放回銀托盤上。她知道,自己不是來買衣服的——是來被造型的。她安之若素,但她也不打算完全做個影子。

挑選日裝時,她挑了一件略顯鋒利的灰藍短外套,剪裁收得極窄,穿上像一把刀收了鞘,靜靜待在腰側。

“這件。”她站在鏡前,輕聲道,“我喜歡這件。”

宋美齡看她一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讓服務員把它單獨挂出來。

“你穿上去,倒真像個能在國會發言的。”

林安挑了挑眉:“那明天去探望飛虎隊家屬,我是不是還得穿得溫情點?”

她說話的語氣帶着一點打趣,讓原本緊繃的氛圍輕輕松了一層。宋美齡也被她逗笑了,擡手拿起一條淺色披肩,在手上轉了兩圈。

“這個你也可以戴。配你那件深藍旗袍,顔色正好。”

林安接過來,撫了撫邊角,點點頭:“這個好。”

她頓了一下,忽然擡眼,帶着一點調皮的認真:“夫人不選一條?這顔色也襯您。”

宋美齡被她這句逗笑了,眯起眼看她,笑得像聽見一句舊派官場的好話:“我在這兒穿什麼不配呢?”

衣物陸續被挑出,服務員默契地收好編号,一件件挂進帶金邊的硬盒裡。她們這一組挑得不算多,卻件件到位:鬥篷三件,短襖兩件,圍巾披肩各一,内搭兩套備用。

宋美齡看向她,帶着一點溫柔的笑意,“出門在外,穿的體面一些,也是國家的面子。”

林安輕輕點頭,沒有作聲,眼神落在那幾件衣物上,目光沉靜。

購物結束時,宋美齡輕輕吩咐服務員:“把賬單簽給大使館。”

服務員低聲應了一句,動作娴熟,将最後一件鬥篷折好,放入金邊衣箱。

林安站在一旁,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收銀台上的賬本,數目清晰:總賬單,九百美元左右。

她回到紐約下榻的酒店房間,關上門那一刻,整間屋子像被輕輕按了靜音鍵。

金邊衣箱已送來,整齊地疊在衣櫃旁,像一列安靜又莊重的小士兵。她看着那幾個貼着自己名字的行李箱,忽然有點想笑——這些年,箱子裡裝的不是軍裝就是地圖,哪見過什麼軟呢鬥篷、細帶披肩?

她彎腰打開其中一個,紙封一層層疊得溫柔,薄得像不忍吵醒的夢。天青色鬥篷靜靜躺在最上面,像一片落在積雪上的湖光。

林安伸手輕輕一撚,布料順滑涼潤,像水過指尖。她歪了歪頭,沒忍住,抱着鬥篷轉身走到鏡子前,一邊走一邊像哼着什麼節奏,腳步輕快得像是偷偷溜出去買糖的孩子。

她把鬥篷披在肩上,扣子還沒系好,就已經在鏡前轉了一圈。鏡子裡的人擡着下巴,眼睛發亮,裙擺微微蕩着,像剛被風逗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宋美齡說“出門在外,也是國家的面子”,于是一本正經地對鏡子點了點:“林安,記得,你這不是為你自己穿,是為國家穿。”

她說完,又自己被這句逗笑了。

她把扣子一顆顆扣好,又松開,再系上。手指在暗金色細帶上繞了幾圈,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打開第二隻箱子,把那件灰藍短外套抽出來貼在胸前比了比。

她幹脆脫了鞋子,穿着襪子跳回床邊,把幾件衣服一件件鋪開在被子上,就像是鋪一個陣圖,嘴裡念着顔色和搭配:“鬥篷配旗袍,短外套明天見人用,披肩看心情……”

她想,不知道哪天讓一本正經的長官們看見自己穿成這樣,會是什麼表情?

她坐到了房間裡那張整潔而空曠的書桌前,順手拿起了桌上的新一期《時代》雜志,想找一些能用于即将撰寫的飛虎隊探訪報道的靈感。

房間裡很安靜,偶爾能聽到窗外汽車駛過的輕微聲響。

林安哼着不成調子的歌,漫不經心地翻開雜志。

“《THE DESPERATE URGENCY OF FLIGHT》 OCTOBER 26, 1942”

她的目光停住了。

“河南省北部兩萬多平方英裡的土地陷入饑餓。男男女女吃樹皮和草根;肚子鼓鼓的兒童被賣掉換取糧食。數千人已經死亡,數十萬人病倒,一千萬人面臨漫長的冬季饑餓之苦。原因:1)日本人在撤退前毀掉了稻米;2)神靈沒有給小麥降下雨水。”

房間裡暖氣開得足,桌上的銀質水壺還冒着熱氣。但林安忽然覺得有些冷。

“傳教士 EP Ashcraft 于 9 月從鄭州發來信:“幾天前,在傳教區,六個孩子被父母綁在一棵樹上,這樣他們就不會跟着父母去尋找食物。”

“一位母親帶着一個嬰兒和兩個大孩子,經過長時間的尋找食物後,疲憊不堪,坐在樹下休息。她讓兩個大孩子到前面的村莊去乞讨一點食物。當他們回來時,母親已經餓死了,嬰兒還在努力吮吸她的奶水。”

“孩子們被賣了,男孩和女孩都有,價格不到十美元。”

“有時饑餓的家庭會把家裡所有的食物殘渣都收集起來,吃完最後一頓飯後自殺。”

“夜間,傳教士們在路上巡邏,撿拾流浪兒童。他們不敢公開撿拾兒童,因為擔心會增加在傳教區門口遺棄兒童的情況。”

“數以十萬計的難民從這片面積達 2 萬平方英裡的荒蕪地區湧入,沿着兩條主要路線:隴海鐵路和舊京漢鐵路。政府每天都在隴海鐵路沿線安排一列免費列車,用于安置難民,每 24 小時運載 1500 人。但擠滿了人、爬來爬去的人的擁擠車廂隻能疏散一部分受災群衆。”

“每天有四五千人沿着鐵路線向西行進。”

“如果農民不能在未來兩周内得到種子,那麼種植冬小麥就為時已晚,明年春天也不會有收成。”

林安知道——這是必然的事情。兩個星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何況,這麼多人餓死,即使種子發到手,一定會有人吃種子。更大的更恐怖的饑荒,正在路上。

“中國政府正從陝西省和安徽省緊急運送 100 萬擔種子。政府還敦促農民不要吃種子,而要種植,并向他們保證,救災物資正在緊急運送中。”

“政府已撥款 1000 萬美元用于直接救濟,并命令糧食部向受威脅地區緊急運送種子糧食。聯合中國救濟會于 8 月撥款 40 萬美元,9 月撥款 120 萬美元,10 月迄今撥款 300 萬美元。主要救濟機構是農民銀行,該銀行已撥款 4000 萬美元用于挖井和灌溉等救濟項目。”

“無論重慶做出多麼迅速的決定,所有救濟措施都受制于中國古老鄉村的緩慢性。”

“河南冬季刺骨的寒冷即将來臨。霍亂已經傳出。”

“根據民間傳說,這是人們犯錯後降臨到人間的。”

林安幾乎沒有力氣再去收拾床上鋪陳開的昂貴的衣物。

九百美元可以購買九十個中國兒童的生命。

她緩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她想起在緬甸叢林裡訓練時的那些黎明,想起昆明地圖室裡煤油燈下的長夜,想起第一回跟随新22師翻山越嶺,沿着并不存在于地圖上的小路,探出一條能用牲畜拖着油桶走的路。

南腔北調的士兵們穿着草鞋,為她背着沉重的無線電台,穿梭在槍林彈雨裡。

她那時穿軍裝、吃罐頭、睡地鋪,沒人關心她披不披鬥篷。

——我怎麼會忘記——我怎麼會忘記我是從哪裡來的呢?

她看着那幾件剛剛還被當作“國家體面”的鬥篷與外套,忽然生出一種難堪的距離感。不是羞恥,也不是懊悔,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鈍痛——像照着一面擦得極亮的鏡子,卻從裡面看到另一個世界在破碎——她知道那鏡子是為了展示她的整潔、體面,可那破碎才是真相。

她走回床邊,把那件灰藍短外套重新拿起,搭在手臂上。衣料沉沉的,像壓着什麼責任。她望着鏡子裡自己的身影,忽然有點不認識那個人了——不再是那個在戰壕裡報坐标的林安,也不是地圖上每一寸地形她都能标得準确的林安。

是另一個林安,站在紐約、穿着鬥篷,掌握着幾種語言,能登報紙、能上電台,能寫能說也能笑的林安。

可是,她是誰呢?

飛虎隊家屬的行程表攤在一旁,行程已經确認:波士頓,堪薩斯城,芝加哥。每一個城市,她都要見一些因戰争失去兒子、兄弟或愛人的人;每一個停靠點,她都要替祖國“傳達感激”,替戰亡者“表達榮譽”,還要——帶着她被精心塑造出來的樣子,作為“中方代表”,作為“盟友象征”。

她本該感到光榮。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