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安幾乎要坐不住了的時候,黃仁霖的電報終于送到了。宋美齡答應了她的請見要求,對翻譯處和寫作處都很感興趣。
林安即刻就要啟程,不過她琢磨了一下,決定把趙夢醒、查良铮和一些幹部也帶到重慶。一方面是在中央大學招生——不過,目前兩百人已經足夠他們喝一壺了,招生其實并不急。另一方面,她想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把趙、查引薦給宋美齡。
在推薦同僚的事情上,她一向不遺餘力。畢竟她沒有家人助力,不能不更注意托舉自己的朋友們。
重慶,曾家岩官邸。
“夫人,向您問好。”林安向宋美齡敬了個禮,說。
這是她第一次來曾家岩,此前幾次都是去黃山官邸。
“靜之,坐、坐。”宋美齡臉上露出了林安所熟悉的溫柔而禮貌的笑容,她半開玩笑,“一個多月沒向我彙報,是想給我個驚喜?”
林安背後冒汗,臉上笑道,“您不召見,我不敢打擾。再說,我一直與J.L(黃仁霖)聯系着,越級彙報怕是不好。”
宋美齡笑了一聲,“你在美國的時候,可不把JL當作上級。”她看了一眼林安,“我知道,你現在是魏将軍手下的人了。難為你還把寫作組的事情惦記着。”
林安心中一凜,忙站起來,鄭重道:“我答應過您的事,一刻也不敢忘。幸得魏将軍信任,我隻是借着身份,順帶把翻譯這邊的事一塊做了,最終還是為抗戰大局。”
“好了、好了。”宋美齡輕輕動了動手示意她坐下,“我又沒說什麼,不必這麼緊張。”
這時,傭人端着咖啡走進來,銀盤上擺着瓷白咖啡壺與配套的小杯、牛奶和糖。她們看着女傭利落地布置好,又悄聲退下。這期間,她和宋美齡陷入一種奇異的沉默。
按理說,傭人都是隐形人,宋美齡從不會因為傭人在就停止說話的。果然,女傭離開後,她隻是端着咖啡喝啜了一口,仍沒有開口。
咖啡香氣溫潤四散,林安也沉默着,腦中快速搜索可能的“罪狀”。
她看出宋美齡不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麼。
此時解釋,恐怕也解釋不到點子上。不如先自我批評,自己把自己踩下去,假如宋美齡還要用她,就還會把她的面子擡起來。
如果不用她了——不用她了還見她幹嘛?——這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老老實實地說,“夫人,我錯了。”
宋美齡看向她,“哦?”
林安腦子裡立刻想出許多條錯處,“第一,沒有及時向您彙報,之後我會每周彙報工作進度;第二,招生的策略沒有向您和JL溝通,這一點之後我會格外注意;第三,寫作組的文章成型太慢,如果之前抓抓緊,第一篇文章不會拖到今天,但是因為我兼魏将軍的翻譯和籌備翻譯處,耽誤了;第四,空軍女飛行員的事情至今沒有開始動手;第五……”
宋美齡這下真的失笑了,她臉上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打斷了林安,“行了,再說你要說出‘八大罪’了!”
她把咖啡向林安哪裡推了推,“喝吧,今天格外冷。”
她又說,“以後多來電報。你畢竟還是國軍,總是跟魏将軍頻繁聯系,倒也不是不好……隻是我這裡也有許多事情要你做。”
林安立刻站起來稱是。
宋美齡示意她坐下,這才開始問聯大的情況。
她問的極細,從前期的宣傳準備,校園的宣講、報名,場地的設置,宿舍、夥食的條件,培訓的情況,無一不關心。
林安心中納悶,但還是老實作答。
答畢,宋美齡才說,“早聽說有700人報名,不知道是否可信。你這樣說了,我才放心了。看來大學生們,心裡還是有國家的。軍政部招不到人……恐怕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她對林安笑了笑:“你做得很好。”
林安再次起立道謝。
待林安坐下後,她才說,“林蔚文透過曼意、陳辭修,正在為軍銜的事情透風。但是我想問你——這種困難,怎麼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