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騁微歎。
這處山賊窩點數目确實不多,二三百人嘯聚山中,劫掠過往小型商隊和百姓,偏偏前段時間朝廷流放罪族龐氏,一族上下青壯已經被殺光,隻剩些老弱婦孺由一隊小卒押解至瓜城,準備驅離魏土。偏偏叫這些山賊撞上,殺了押送官差和龐氏的老弱孩童,隻留下一家堂姐妹十餘人帶回淩虐。
世家貴胄最後的命途,倒也凄涼。
他想了想,忽然問道:“龐氏女中,可有美貌出衆者?”
下級軍官愣了一下,但很快搖搖頭,“龐女一脈相承,清秀端莊。”
江騁沒有什麼失望情緒,想從山賊窩裡碰到好運氣是很難的,他隻吩咐了幾句。
“尋死者,讓她們自行了結,下不了手的幫她們一程,天亮後尋面南之地安葬就是,願意活的就帶上。”
山賊窩裡解救出來的女眷,除了龐氏女,也有一些商人百姓家的婦女,有去處的白日帶回瓜城自去,沒去處的收留下來也無不可,江騁并不指望靠這個收攏人心,順手而為罷了。
清點山賊财物的時候,先前那名下級武官忽然來報:“少将軍,幾個尋死的龐氏女已經上路了,屬下原本是想找個地方早些安葬的,誰知道發現,發現一名……”
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武官憋了半晌,簡單地說:“真正的貴女。”
江騁黑眉一挑,不過他還沒說什麼,就已經有兩名士卒擡着一具已經裹好一件外衣的人形物體上來,江騁的目光落在人形的面容上。
林一感覺自己頭疼得快要炸掉了,挖掉芯片對她來說猶如和自己的大腦做一部分切割,疼痛隻是附加品,她的基因在全線崩潰。
但伴随着飛舟流火将她整個人燒灼烤透,似乎從原始基因裡被喚醒了什麼,像砂礫被燒融後重組結晶,成為新的材質,黑糊的表層像一張皲裂的幹皮,随着動作裂開,露出底下雪白瑩潤的新生肌膚。
在麥田裡倒栽蔥紮了兩天,林一臉部的焦黑外皮已經剝落,流水線出産的面部五官是比較随機的,但林一的長相确實十分優越,七分骨相三分皮肉便可稱為美人了,她有十分的骨和十分的皮。
林一被從隕石坑裡拔出來的時候,幾個士卒都看呆了眼,那層焦糊皮被和泥濘混在一起無法分辨,但臉是從土裡拔出來時整張外皮一起脫落的,她幹淨的臉在黑夜微光下便十分顯眼。
江騁的眉頭微皺,兩步上前,擡手捏住林一的下巴,不帶任何情緒地左右查看,又捏開她唇瓣端詳片刻。
肌膚白如凝脂,五官優越,齒潔光白,肌骨勻亭。
人的身份從來都是外顯的,世家子千年傳承,長相與平民的粗糙天差地别,就算平民之中僥幸生個漂亮孩子,又走了大運沒有被掠奪,久食粗糧也會改變下颌骨的長勢和口齒的美觀程度。以江騁的認知判斷,這名女子應當是自小處境優渥,才能無瑕如玉,确是貴女無疑。
一個落入賊窩的貴女,即便家世不錯,也不可能再回到家族裡去了。
心中一塊石頭陡然落地,江騁難得地笑了一聲,對身側武官周鵬說:“尋一身幹淨衣裳來,讓龐氏女出兩個人為貴女梳洗,記住不可怠慢。”
周鵬拿不準少将軍的想法,但令行禁止,沒有任何質疑地去辦事。
山賊窩裡好屋舍不多,周鵬讓人打掃了一間房出來,請了龐氏的六娘和十一娘來給林一擦洗身體。兩個女孩兒年紀都不大,受了一段時間磋磨,面容憔悴,但很認真仔細地給林一洗去身上泥污和焦糊糊的外層脆殼,很不合時宜的,十一娘忽然想起了脆皮鴨,咳笑一聲,又忍不住落淚,低聲對堂姐道:“這樣的娘子,竟也和我們一般,落到現在這……”
龐六娘搓着林一的背,發力很重,忍不住嗤笑一聲,“人家和我們可不一樣,都是賊窩裡滾了一圈,人都埋土裡了還能叫貴人看上,等着瞧吧,等她醒了還不一定多歡喜。”
林一确實被她搓醒了,她醒來的動作很輕,姐妹二人都沒發現她睜開眼睛了,一雙流光溢彩的圓瞳緊緊盯着外頭偷窺的十多個士卒。
先别管這是哪,也别管搓她的兩個傻鳥是誰,外頭的幾個是男性吧?看起來是野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