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襲眯起眼睛,緊接着霍然起身道∶“接着想,再想出什麼立刻告訴我!”
張成玉在後面呆愣愣地抱着腿,看着他急匆匆出了門。
赫連襲一出來就拽着闵碧詩要出門。
“二公子。”闵碧詩讓他拽得不穩,踉跄道,“何事這麼急,耽誤你投胎了?”
赫連襲看他一眼,幹脆直接摟着他的肩膀,兩人就這麼勾肩搭背地走着。
“昨夜襲擊我的那人,可能是董乘肆雇的兇。”
“董乘肆?”闵碧詩動了動肩,想把上面的胳膊拿下來,他總覺得這樣有種狼狽為奸的感覺,“二公子吃酒吃傻了罷,董乘肆早死了,怎麼雇兇?”
“二爺什麼時候吃酒了?”赫連襲靠近他得脖頸,呲出牙威脅,“我說的是五年前,骨手案發現女屍的前一夜,董乘肆打算毀屍滅迹,結果和他的人吵起來,張成玉這才逃脫。其中一個幫兇和昨夜襲擊我的那個很像,眼角都有疤。”
闵碧詩擡眼看他,“張成玉告訴你的?”
赫連襲點點頭,接着把方才張成玉給他講的全都告訴了闵碧詩,除過一條——趙甜兒曾與一年輕胡人男子見過面,那男子随身攜帶神似闵碧詩的畫像。
他用小腿想都能知道,那個胡人男子是伽淵,隻是他随身帶着闵碧詩畫像這個舉動讓他很不舒服,他不免多看了闵碧詩幾眼。
“董乘肆的屍身還停着,咱們一起去看過。”闵碧詩說,“他很瘦,比正常人還要瘦,仵作說他生前患有消渴症,如此一看卻有可能,況且身材可以變化,臉上的痣卻消不了,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帶張成玉親自去辨認一下為好。”
闵碧詩一轉頭就見赫連襲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識擦擦臉,問∶“怎麼了?”
“張成玉現在剛好,狀态不穩定,一會能說話一會說不了話的。”赫連襲擡起頭,使勁捏了捏他的肩頭,“這會兒帶她去看董乘肆的屍體,萬一又吓成啞巴了怎麼辦?”
闵碧詩看着他,過了半晌,說∶“原來二公子這麼會為人着想。”
“都是為了查案。”赫連襲話音剛落便覺得不對,他這話裡怎麼好像帶着刺似的……
還沒來得及問呢,玉樵迎面就進來了。
“爺!”
“做什麼!”赫連襲吼他,“一驚一乍的,以前在遼東怎麼教你的!”
玉樵摸不着頭腦,心裡思忖着哪有啊。
他手裡抱着幾卷畫軸,躬身上前道∶“爺,夫人又差人送來畫像了。”
“我阿娘?”
“是。”玉樵走近幾步把畫像奉上,“夫人吩咐您務必過目,選出幾個中意的,這事不能再拖……”
“我哪有空!”赫連襲一手嫌犯他懷裡的畫,卷軸骨碌碌滾了一地,“老子現在一腦子門子官司,上頭還等着看判牍,眼看就到期限,殺人的,毀屍的,幕後的,一個都沒抓着!”
赫連襲又開始犯渾了,他一把抓住玉樵的脖領,惡狠狠道∶“把這些畫全扔了!”
玉樵驚慌道∶“那、那怎麼成?這是夫人……”
“誰是你主子?”赫連襲滿眼火光地看着他。
玉樵吓得縮着脖子,“那那那怎麼和夫人交代啊?”
“就說我都不喜歡。”赫連襲想了想,煩躁地一甩手,“算了,我阿娘那我自己去說,别再讓我看見這些畫。”
他朝地上瞥了一眼,低聲咕哝道∶“這些姑娘怎麼和太後長得那麼像?”
玉樵差點噴出一口血,慌張地左右看看,生怕讓别人聽見。
“你幹什麼來了?”赫連襲看着他,“我不是讓你盯着張大年院子嗎?”
“張大年今兒一早就回來了。”玉樵說,“他進院以後羽林軍就上封條了,給他備了半個月的吃食,這不是您下的令嘛?”
赫連襲忙糊塗了,但眼下實在缺人手,玉樵總抱着這次畫像也不是回事。
“去幫印小蒙查近五年的入京文牒。”赫連襲說。
伽淵一個鐵勒人,要入京肯定得有文牒,有文牒就會有記錄,他不信查不出來。
他一轉頭,把闵碧詩夾在胳膊底下走了。
闵碧詩讓他勒得難受,扯開他的手臂,說∶“二公子都多大了,還叫阿娘呢?”
這話赫連襲怎麼聽怎麼像嘲諷,“不叫阿娘叫什麼?”
“也對。”闵碧詩點點頭,“我小時候也是叫阿娘。”
“我阿娘就是閑得慌。”赫連襲說,“整日往我這送畫像,挑的還都是遼東的貴女,你說說,她什麼意思?想讓人家姑娘嫁進京跟我一塊過苦日子嗎?”
他一邊說一邊瞧着闵碧詩的神情。
果然,闵碧詩一挑眉,點點頭說∶“二公子真是個體貼人,知道京都是個吃人的虎狼之地,遼東的女兒來了隻怕待不慣。”
“可不是。”赫連襲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哎呀,所以啊青簡,虎狼之地還得虎狼待,你就好好陪我待着,姑娘家什麼的都不如你貼心啊。”
“我是想的。”闵碧詩一笑,笑得不知真心還是假意,“可案子一破我就得回刑部了。”
“這麼說我還怪舍不得的。”赫連襲思忖片刻,忽然擡頭一笑,把他摟得更緊,“刑部那種地方哪是人待的?青簡,你這幾日把爺伺候好,爺高興了,就幫你去跟皇上求情,免了你牢獄之災也說不準。”
闵碧詩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赫連襲貼近他,暧昧道∶“你現在應該問,怎麼才能伺候好爺。”
闵碧詩嘴邊帶着冷笑,道∶“我下的是诏獄,誰能讓興慶宮裡那位收回聖旨?二公子别拿我說笑了。”
“事在人為。”赫連襲說,“青簡,也别那麼早下定論。”
闵碧詩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事情若真是張成玉說的那樣,那現下案情就更複雜了。”
他們已經走到門口,赫連襲替他掀開轎簾,二人一起坐了進去。
“不過現在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赫連襲說,“香積寺案的兇手确實是沖着董乘肆來的,我懷疑,張成玉提到的,對趙甜兒施淩遲之刑的男人就是俱穎化,當然隻是猜測,具體是否真的牽扯到閹黨還不好說。”
闵碧詩點點頭,“還有一點,伽淵很可能在五年前就已經入京,他到底滲透了朝中多少人還不可知,眼下看來,我們能信的人不多了。”
赫連襲沉默片刻,說∶“但這一切和劉征紋有什麼關系?難道他就隻是個被人利用,掩蓋董乘肆死亡的倒黴鬼?”
闵碧詩衣袖裡的手一下一下扣着指甲,不一會兒就磨得通紅,這是他思考時的下意識動作,不是個好習慣,但他改不掉。
赫連襲注意到他這個動作,拉起他的手,伸展開他的五指,問∶“以前受過驚吓?”
“是啊。”闵碧詩歎道,“雍州一役反反複複打了數月,最後還是敗了,何止是驚吓,雍州幾乎成了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