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伽淵饒有趣味地看着他,“記錯了?”
伽淵站起來,走到小卒身後,伸出手扣住他的肩膀,低聲道∶“你會記錯,我不會殺錯人,沒事,下輩子注意——”
話音剛落,冰涼的匕首猝然割開他的咽喉。
伽淵一手捂住他大張的嘴,将人死死按住。
那小卒渾身抽搐隻翻白眼,不一會兒就咽了氣。
伽淵把他扔在地上,皺眉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面沾滿血污,沖天的血腥氣聞得人反胃。
他從架上拿下白布擦了擦手,氣定神閑地坐回太師椅上,锃亮的匕首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抛着。
“還有問題嗎?”伽淵問。
房間内橫陳着兩具屍首,所有人都伏在地上噤若寒蟬,一時間無人敢言。
半晌,邱十六才道∶“全憑主人吩咐。”
伽淵摩挲着手裡的匕首,點點小卒的屍體,說∶“拖出去埋了。”接着又點劉征紋的,“這個,交給阿纥。”
邱十六不敢多說,連忙指揮着人把屍體拖出去。幾個人才走到後院,其中一個就突然把手一撒,“哇”地一聲哭出來。
“你發什麼神經!”邱十六被他吓得一激靈,看左右沒人,趕緊捂住他的嘴,把那人拖到角落裡。
“六哥。”那人眼淚嘩嘩往下流,不知是吓的,還是真傷心。
“剛剛麻子死了,現在二德子也死了,他們、他們可是咱兄弟啊!”
此人名為王善财,麻子是在小巷裡被闵碧詩所殺的那人,二德子是方才被伽淵封喉的短粗男人。
他們三人是同村,平日形影不離,尤似親兄弟,麻子恰好也是王善财遠房表弟。
這群人原先都屬于遊手好閑的混子,麻子和二德子把王善财當大哥,而王善财最先是來投奔邱十六的,後來四人一起給伽淵當起了打手。
原因無他,伽淵給得實在多。
邱十六上去就捂他嘴,“别嚎了!人都死了現在說這做什麼,要不是主人,你們兄弟仨早就餓死在村口了!”
王善财還是哭,邱十六看着于心不忍,于是道∶“再說了,麻子、二德子這兩年也沒少拿錢,辦一次事給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頭,“全京都哪個出手能這麼大方?朝廷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也拿不了這麼多,還嚎什麼嚎!”
這話不假,王善财兄弟三人靠着給伽淵當差,早就在村裡蓋了房,娶了媳婦,可謂揚眉吐氣。
“可、可是……”王善财支支吾吾地,“麻子就算了,算他運氣孬,二德子有什麼錯,那奴鬼也能算人?”
“你是傻子啊。”邱十六氣得咬牙,眼角的刀疤都皺巴起來,“那隻奴鬼要去搬救兵,要不是讓近衛逮回來,咱們這會兒已經讓人連鍋端了!二德子就這麼把人放走了,主人能饒他?”
王善财還癟着嘴狡辯,“要去報信的是那奴鬼,要殺也該殺它啊,殺二德子幹什麼……”
邱十六讓他氣得眼前發黑,知道跟他根本講不通,隻得道∶“咱們刀口上讨生活,本就該倍加謹慎,二德子隻能怪他自己不講究,莫要再提了,莫要再……”
邱十六蓦地閉上嘴。
因為他看見院門前一個身影匆匆而過,他認識那個身影,是一直跟在伽淵身邊的那人,伽淵叫他“阿纥”。
在邱十六眼裡,阿纥殺人如麻,手段殘忍。比起伽淵的喜怒無常,阿纥這種瘋子一樣的殺戮狂魔則會帶來更為直觀的威懾,伽淵手下一幹人等都非常怕他。
幸好阿纥方才走得急,沒看見聚在牆角旁鬥蛐蛐的幾人,隻是不知他急匆匆的去做什麼?
護骨纥叩了叩房門,聲音很急,裡面傳來細微的動靜,接着有人低聲道∶“進來。”
他推門走了進去,門都顧不得全阖上,就急匆匆地朝裡走。
“老闆……”護骨纥突然頓住,他看見闵碧詩靠在伽淵懷裡,二人幾乎緊緊貼在一起。
再一細看,闵碧詩眼睛是閉着的,似乎沒什麼知覺。
伽淵側過身,把闵碧詩擋在身後,回頭看護骨纥一眼,說∶“怎麼直接進來了?”
語氣有些埋怨。
護骨纥怔了一下,來不及解釋便疾聲道∶“斥候看見長壽坊進來一隊人馬,正往咱們這趕——姓赫的發現咱們了。”
伽淵擡起眼皮,神色平靜異常,他沉默片刻,轉身把闵碧詩扛在肩上,說∶“走,多餘的不要帶,留幾個人善後。”
闵碧詩太瘦,抱起來沒什麼重量。伽淵朝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阿纥,把劉征紋帶到京兆府門口,之後來找我彙合。”
護骨纥答應一聲,轉身疾步離開。
*
元昭到的時候太遲了,整條巷子隻有泥水混着血絲,一齊流進旁邊的溝渠。
她沿着血迹和腳印一路找,在隔了兩條街的另一個巷内發現了蹤迹。
裡面全是神策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着,這裡的打鬥痕迹更為明顯,元昭迅速猜到,他們應該是被調虎離山騙了。
闵碧詩已經不見蹤影。
他大爺的,赫連襲這個廢物!元昭咬牙暗想。
她左右沒見着活人,于是直奔赫王府去了。
剛到王府門口,就見赫連襲帶着蘇葉、虎杖往外走,幾人都神情冷峻,行色匆匆。
赫連襲見到門口站了個殺氣騰騰的女人,先是一愣,随後又覺得她有些眼熟。
他多看了幾眼,臉沉得更黑,轉頭和蘇葉說∶“我不是讓你盯着她嗎?”
蘇葉順着赫連襲手指的方向看去,幾步開外,那一身勁裝的幹練女人撐着把傘,正一臉陰森地看着他們,蘇葉覺得她頭頂沖天的怒意都快凝成實物了。
蘇葉低下頭,低聲說∶“方才有人回府傳信,那會兒太亂,沒顧上……”
赫連襲森冷道∶“攔住她,我現在沒空應付她。”
蘇葉點頭,正準備上前,元昭已經過來了,冰冷道∶“我和你們一起去救主子。”
赫連襲沒做聲,算是默認。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元昭,他本以為,一個常年着男裝、打打殺殺的女子也會長得和男人一樣。
出乎意料,元昭面容秀麗,頗有姿色,加上身段纖細,乍一看是個美人。
赫連襲不知道,她這種類型的女人是不是闵碧詩喜歡的,他現在也沒空想。
雨還沒停,淅淅瀝瀝地一直飄向遠處玄山,連綿的山坳籠罩在青煙裡,顯得愈發地黑。
闵碧詩還不知道在哪,赫連襲派出的影衛捜遍城外也沒有結果。
現在隻能等赤煉回來。
這時一個人急急忙忙地從遠處跑過來,走近一看,原來是黃良安。
他跑得呼哧帶喘,來不及喘口氣就匆忙道∶“中丞不好了,劉征紋的囚車讓人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