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說出這話時,儀妃已走至主位左側坐下,此時正捏着纏枝蓮花紋青瓷茶盞摩挲。
她話音一落,整個鳳儀殿瞬間安靜起來,衆人皆将目光投于蘊玉身上,小心瞧着。
蘊玉垂首從繡凳上起身,雙手交疊,對着梅妃屈膝行了個宮禮,恭敬道:“妾蘊玉,見過梅妃娘娘。”
聞言,梅妃一手捏着腰間的環佩把玩,一邊居高臨下地瞧着蘊玉。
她不叫起,蘊玉就隻能保持行禮的姿态。
約莫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蘊玉半蹲着的身子逐漸有些晃悠。
見狀,梅妃勾了勾唇角:“容良人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小門小戶做派?本宮叫你擡首,是聽不懂麼?”
蘊玉眼皮一動,面上換了順從的笑意,聽話地擡首望向梅妃。
蘊玉生的嬌弱,今兒個又打扮的雅緻素淨,擡首時,額間一點素銀花钿宛若冬日落雪。
梅妃本想瞧瞧這宮女是生了張什麼狐媚子臉,竟能勾的聖上收了她,眼下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她腳下,繡着金色百蝶穿花的宮鞋往前踱了踱。
赤金鑲紅寶護甲從蘊玉面上劃過,尖銳的刺激感激地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梅妃一手捏住她下颌,冷聲笑道:“也不過容色平平。”
“本宮當是個什麼玩意兒,竟能勾的聖上在乾盛殿要了你。”
說罷,她目露厭惡:“就是因着你這些心思不純的,才叫底下那起子賤皮子生出妄念。”
梅妃此話,無非是指桑罵槐。
盈婕妤本就不喜蘊玉,眼下見梅妃既已出了這個頭,也按耐不住性子,想要逞一逞口舌之快:“娘娘可快些松手罷,小心髒了您的手。”
她目光落在梅妃捏着蘊玉的二指上,笑吟吟道:“娘娘許是不知,這丫頭原是浣衣局漿洗衣裳的宮女兒。”
“原本最是低賤卑下,不知走了什麼大運。”
“半月前,竟是叫儀妃娘娘瞧上了,從浣衣局要了來。”
“這不,前兒個,替儀妃娘娘去了趟聖上面前,搖身一變,竟成了咱們的姐妹。”
盈婕妤借着梅妃的勢,狠狠将蘊玉奚落了一番。
另一邊将将受了她氣的李淑儀也不甘示弱,随手拿過帕子壓了壓嘴角,輕笑道:“瞧盈婕妤這話說的,本宮怎麼聽着一股子酸味呢?”
“難不成,是有些人嫉妒容良人顔色好,得了聖上的寵愛?”
李淑儀雖是不喜蘊玉,可更讨厭盈婕妤。
再說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蘊玉是儀妃的人,她此法,也算是賣了儀妃面子。
李淑儀正在為自己的聰慧沾沾自喜,讨好地望了儀妃一眼。
那頭,梅妃緩步至主位右首處坐下,眸中冷光一閃。
她剛一坐下,身後的紅翡立即将茶盞推至她手邊。
梅妃伸出手将茶盞端過,送至唇邊輕飲了一口,才擡眸沖儀妃笑道:“原是儀妃的人,怎得也不說一聲。”
儀妃捏着茶蓋的手一頓,看也不看梅妃,反倒将視線落在蘊玉身上,笑道:“你這丫頭,我知你向來實誠,不料竟實誠成這般。”
“梅妃不過是忘記叫你起來,你便一直這般行着禮。”
她失笑地搖搖頭,伸出手在空中虛虛一擡:“瞧你,還不快起來。”
蘊玉顫了顫睫毛,乖巧朝着儀妃一禮,算是謝過儀妃,隻是眼角餘光依舊小心望着梅妃。
瞧那姿态,是怕極了梅妃,她不開口不敢站起身子。
見狀,伊昭容眯了眯眼眸,意味不明地笑道:“瞧你,梅妃娘娘不過是多問了幾句,竟是将你吓成了這般。”
“你放心,梅妃娘娘向來和善,隻是于宮規之處嚴苛了些,你無需放在心上。”
此話一出,鳳儀殿中便靜得針落可聞。
宮規之處?
誰不知道,這阖宮上下,最不守宮規的,便是這位梅妃娘娘。
梅妃顯然不在乎衆人怎麼想,她輕輕伸出一指敲了敲桌案,微揚下颌:“你算是什麼個東西,也能代替本宮說話?”
伊昭容面色當即分外難看。
梅妃這才輕哼一聲,沖蘊玉擡了擡手:“你倒比某些人懂規矩,行了,起來吧。”
蘊玉輕輕垂眉,站起身退至繡凳上坐下。
因方才蹲了太久,眼下一雙腿早已麻的不成樣子,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