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邊将将坐下,那頭,韓修容似不經意般抿唇一笑:“前些日子,妾便聽聞,儀妃娘娘身邊的崔嬷嬷在宮中各局遊走,原是昭月宮缺了人手。”
梅妃捏着茶盞的指尖一緊,目光遙遙對上儀妃:“儀妃倒是個心大的。”
“失了皇嗣不過幾月,竟也有閑情雅緻在宮中尋合眼緣的宮女兒了。”
她這番話說的嘲諷,就差明說儀妃是在尋人替她争寵。
果然,梅妃接着道:“還是儀妃想的開,這若換了本宮,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
“砰!”地一聲,儀妃重重将手中茶盞放在桌案上,琥珀色的茶湯濺出些許。
“若是梅妃不知道如何說話,本宮不介意禀明聖上,請聖上派人好好教教梅妃。”
儀妃眸中冷光閃爍,失子之痛,豈容旁人拿來說嘴。
梅妃冷呵一聲,毫不畏懼:“你不必拿聖上壓我,自己做下的事情,難道還怕旁人說麼?”
儀妃眯了眯眸子,俏臉生寒,正要發作之時,一旁候了許久的徐嬷嬷忽然插話道:“啟禀各位娘娘。”
她乃是聖上身邊有頭有臉的嬷嬷,她一出聲,衆人自然将目光移至她身上。
便見徐嬷嬷含笑道:“如今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老奴還要趕着回乾盛殿伺候聖上,這容良人的茶...”
聞言,梅妃輕哼一聲,豔色的唇角一勾,擺手道:“既是如此,便奉茶吧。”
敬茶的流程格外簡單,蘊玉從一旁的宮人手中接過茶盞,小心遞給儀梅二妃,待她們喝下,自然就算禮成了。
梅妃不喜蘊玉,就連茶水也隻是接過便放在一旁,樣子都懶得做。
有了徐嬷嬷出聲,敬茶過得極快,儀梅二妃兩看生厭,很快便說了散。
蘊玉位分最低,待她出了坤儀殿時,四周早就剩不下幾人。
剛至殿門外,就見一身穿淡粉色宮裝的女子靜靜立在一側,見她出來,唇便勾了抹淺淡的笑意。
這人蘊玉記得,方才徐嬷嬷有意提點過,乃是給聖上誕下大公主的紀淑媛。
雖不知她為何還在此處,蘊玉也上前朝其一禮,颔首示意。
不料紀淑媛忽然上前幾步,指尖掠過蘊玉水藍色衣裙上的銀色暗紋:“妹妹今日這身衣裳素淡雅緻,叫人看了便心中舒适。”
她忽然從自己身上解下一個半舊的銀色香囊,親手替蘊玉系上,笑道:“我瞧這香囊倒是格外襯妹妹這身衣裳,便自作主張替妹妹系上了,若是妹妹不喜,隻管摘下便是。”
蘊玉隐隐覺得紀淑媛如此作為定是别有深意,她伸出手撚了撚那香囊,柔聲道:“這香囊針腳細密,瞧着便是上好的東西,娘娘不嫌棄蘊玉粗鄙,蘊玉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喜?”
她沒說什麼奉承的話,卻叫人聽了格外舒适。
紀淑媛抿唇一笑,目光落在那香囊上:“是呀,這香囊還是我進宮時得的,如今也不知過了幾個年頭了。”
“這香囊瞧着雖不起眼,卻也一直伴随我左右。”
“反倒是那些個顔色豔麗的,早早就不知扔去哪裡了。”
她話音将落,似是反應自己說多了一般,溫聲道:“瞧我,竟是絮絮叨叨說了這般久,也苦了你陪着我在此處吹風受凍的。”
“這個時辰,公主也該醒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紀淑媛莞爾一笑,伸手搭在身側的宮女手中便轉身離去。
蘊玉站在原處瞧着紀淑媛身影漸漸消失,才轉身回昭月宮去。
今兒個敬茶的流程本就耽擱了許久,再加之蘊玉并無儀仗,待走回昭月宮時已至午膳時分。
剛到昭月宮門口,就見碧瀾垮着臉站在門口處,見蘊玉回來了下意識地皺眉,冷聲道:“怎得這般慢?”
抱怨完,碧瀾沒好氣道:“随我進去吧,娘娘等了你許久了。”
與此同時,乾盛殿。
徐嬷嬷從一旁宮人的手中接過茶盞,小心奉至裴玄祁手側。
裴玄祁本低眉瞧着手中的折子,餘光瞥至茶盞,忽然将手中狼毫擱下,随口道:“嬷嬷回來了?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候在暗處的大監江塵當即回禀道:“回聖上,已是午時了,可要布膳?”
“午時?”裴玄祁挑了挑眉:“竟已這個時辰了?”
見他驚訝,一旁的徐嬷嬷笑道:“今兒因着良人主子去鳳儀殿敬茶一事,老奴耽擱了許久,還請聖上恕罪。”
裴玄祁不在意地擺擺手,徐嬷嬷算是瞧着他長大的,同他情分非同尋常,自然不會為了這點子小事怪罪于她。
隻是...新妃奉茶向來都是走個過場,怎得今日這般久?
思及此,裴玄祁腦中忽然想起了那個媚香軟玉般的女子,喉頭一滾,鬼使神差般問道:“容良人今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