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玉一手輕輕敲了敲桌案,目光落在那盞已被飲盡的藥碗上,冷靜道:“眼下先用布将那藥渣子絞幹,然後藏到裝髒衣裳的衣簍子裡頭,待送髒衣簍子去浣衣局時,你借着機會将東西交給白嬷嬷就是。”
“白嬷嬷...”藏珠低眸默念,随即瞳孔中放出幾絲欣喜的光芒:“主子是說...”
見蘊玉含笑應了,藏珠心下頓時松快不少。
白嬷嬷在這宮中待了不知多少個年頭,若是主子能得白嬷嬷相助,想必日後的路能好走不少。
既有了法子,藏珠也不再糾結,當即便将藥罐子捧了進來處理,隻叫蘊玉好生歇着。
蘊玉自打被儀妃選中,腦子中的那根弦就崩的緊緊的,就連在裴玄祁龍榻之上時,也不得片刻松懈。
眼下有了白嬷嬷和白術二人相助,蘊玉躺在床榻之上,總算是輕松了些。
心中快活,蘊玉一夜好眠。
接下來一連幾日,蘊玉除了照舊去儀妃那兒用補藥,以及領每月一次的丹藥,日子倒也風平浪靜。
這幾日聖上總共踏入後宮兩回,一回去了梅妃處,還有一回便是儀妃這裡,至于小小的容才人,倒像是又被抛之腦後。
三月底,冗長的冬日總算是過去了,随着禦花園的迎春花吐出蕊子,天氣也難得放晴。
這日,儀梅二妃傳出旨意,傳後宮各嫔妃至坤儀殿一聚。
這些年來,後宮每有這樣的情景,除了聖上納了新的妃子以外,便是有大事要宣布。
得了信兒的各宮皆是緊趕慢趕朝着坤儀殿去。
許是這些日子蘊玉足夠聽話,儀妃竟也特意派了碧瀾來,吩咐蘊玉與她一道前去。
說是一道前去,不過也就是儀妃坐在高高的妃制步辇之上,蘊玉恭敬跟在一側罷了。
儀妃慣來是愛拿喬的,因此待她二人到了坤儀殿之時,除了梅妃以外,衆人且算是齊整。
蘊玉剛跟着儀妃踏入坤儀殿中,就見衆人齊齊起身,朝儀妃行了禮。
随後,還不待蘊玉屁股完全沾着繡凳,就聽盈婕妤笑道:“多日不見容才人,瞧着這氣色是更好了些?”
蘊玉不着痕迹地皺皺眉,盈婕妤一向不喜歡她,今兒個居然會主動誇她,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果然,見蘊玉不吭聲,盈婕妤氣勢更甚幾分,笑吟吟沖琪婕妤道:“這容才人有了聖上的恩寵,果真人比花嬌。”
“本主聽聞前些日子本是琪婕妤在乾盛殿侍墨,怎麼到了晚上,卻是留宿了容才人?嗯?”
聞言,蘊玉頗有些詫異地瞧了眼仍舊兀自嬌笑的盈婕妤。
這琪婕妤不是梅妃的人麼,按理來說也算是和盈婕妤屬同一陣營,怎得也攻擊起自己人來了。
隻是蘊玉顯然不喜歡旁人将自己當刀子使,袖口下的指尖輕輕拂過腕間珊瑚珠,含笑道:“盈婕妤說笑了,妾不過是得了些容色上的便宜,哪裡及得上琪婕妤,上回在乾盛殿,聖上還贊了琪婕妤,說其人風骨便如松間墨,不愧出自書香世家,這便是妾拍馬也追不上的。”
琪婕妤有些詫異地瞧了一眼蘊玉,便見她眸光澄澈,眼中的欣賞不似作假。
她出身清貴,可因着父親行事一闆一眼,并常常以此訓誡她,連帶着她也有些古闆無趣。
這宮中在背後笑她姿容平平,性子乏悶,不讨聖上喜歡的人可多了去了,隻是誰又知曉,其實她一點兒也不在乎。
送她進宮,不過是父親向聖上表忠心的方式罷了。
而她恰恰也不排斥這種方式,隻是眼下聽聞蘊玉這般說,倒叫她對蘊玉多了幾分親近。
琪婕妤微微扭頭,鬓邊的步搖微微晃動:“容才人生的好看,聖上喜歡也是情理之中。”
“盈婕妤若是羨慕,不若叫身邊的花瑤取兩斛珍珠磨成粉,日日在臉上貼了便是。”
“說不得哪天,盈婕妤也能同容才人一般容色傾城了。”
盈婕妤聽琪婕妤竟諷刺她顔色不如人,當即一聲冷笑道:“容才人這張嘴倒比禦膳房的蜜餞還甜,便是連咱們這如同夫子般的琪婕妤也能為你說上幾句話。”
笃笃!
見下方的吵嘴愈演愈烈,儀妃指尖的護甲不輕不重地叩了叩桌案,衆人當即噤聲。
“喲,這是怎麼了,一個二個的都不說話,難不成是在等本宮?”
梅妃一手随意搭在紅翡手中,另一手捏着蝶戲牡丹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胸前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