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姜姜食指輕點棋盤的東南星位,那裡正映着鲛人眼尾的珍珠:“那我也再加注——我要這顆淚囚珠。”
她伸過在海水寫就的棋線,水紋映出珍珠内部。
原本澄澈的珠核裡,竟蜷縮着個雙目泣血的鲛人嬰兒。
鲛人撫面的動作驟停,珊瑚屏風上的千百隻浮雕眼睛突然睜開。
次聲波的尖嘯,讓整片海域的懸屍燈籠應聲炸裂:“你是第二個敢揭我傷疤的。”
“賭!”她半腐爛的尾鳍拍碎棋桌上三枚顱骨棋子,面目猙獰。
“聽好了,幽冥棋局規則——”
“生死盤,棋盤按周天三百六十一數排列,對應潮汐漲落時辰。每顆顱骨棋子封存着溺亡者的貪嗔癡念,執棋者需承受亡魂記憶沖擊。”
鲛人戳進一顆顱骨棋子的囟門,粘稠腦漿順着銀針滴落,“執棋者需嘗遍溺者三毒。”
宋姜姜太陽穴猛的一下刺痛,無數溺亡記憶湧入:漁夫被蟹群啃食眼球的恐懼、新娘懷揣石磨投海的怨毒、嬰孩吸入第一口海水的驚惶……
她胸腔劇烈起伏,呼吸急促。
“陰陽注,白子執漲潮即陽,黑子執落潮即陰,每刻鐘必須落子,否則魂魄被吸入顱骨成為新棋子。”
她的尾鳍拍打水面,棋盤的四角,升起刻着十二時辰的銅壺滴漏,“漏盡未落子者……”
随即扯斷自己一绺頭發,發絲在觸碰到水滴的瞬間化作白骨,眼神淩厲,“魂魄永锢。”
“祭海眼,棋盤中央漩渦連接歸墟,先被吞噬九子者需剜出對應部位髒器獻祭。”鲛人眼尾的珍珠汩汩冒血。
“歸墟吞九子時——”手指向棋盤中央旋轉的黑洞。
她腹部鱗片詭異扭曲地翻開,露出裡面半腐爛的髒器,“要趁鮮剜心剖肝!”
當第一枚刻着“癡”字的顱骨棋子落進海水的刹那,整張青銅棋盤收縮成漩渦。
宋姜姜站在滔天巨浪中的礁石上,對面的鲛人已化作三丈高的海妖形态。
月光變成慘綠色,她和季硯欽的袖口正在結晶化,鹽霜沿着他們腕間青筋蔓延,開出冰棱花。
她已經開始被棋局吞噬陽氣了。
“寅時三刻,該你喂海了!”鲛人尾鳍甩出殘影,面簾十二顆珍珠浮空組成昴宿星圖。
浪濤聲驟然灌滿耳膜,宋姜姜立即捂住左耳,指縫間滲出珍珠質黏液。
珍珠内部映出的根本不是星辰,而是扭曲的溺亡者面孔。
鲛人落下的黑子炸開滔天巨浪,宋姜姜的左手瞬間爬滿藤壺。
她佯裝踉跄,撞翻銅壺滴漏,傾斜的壺嘴在地面洇出七道水痕。通過水痕擴散的斐波那契螺旋軌迹,計算出真實流速比滴漏顯示慢三刻。
鲛人面簾折射的星圖在琉璃罩上投出雙重陰影,暴露出昴宿星團中缺失的昴六星。
宋姜姜瞳孔急速收縮。
第四枚黑子激起浪牆時,宋姜姜将藤壺刺入左手中沖穴。
劇痛沿手厥陰心包經炸開,神經延遲暴露了時差陷阱。她腕骨凸起處析出碳酸鈣結晶,形成三枚微型沙漏。
正是鲛人用星圖制造的三個時間褶皺。她以痛為尺,通過痛覺間隔測算出真實時間流速。
季硯欽咬破手指,在青石上畫河圖,指尖在青石上蜿蜒出暗紅卦紋。月光掠過他低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陰影。
血液蘊含天綱卷推演之力,凝成的潮汐公式泛着詭異藍光:“棋盤東南角水位比西北高七寸,漲潮規律不是亥子醜,而是按太陰曆逆推。”
他忽然擡眸輕笑,瞳孔深處流轉着墨色星子:“東南水位差七寸。這漏算的時辰,夠把你的眼珠,煉成琉璃骰子了。”
月光聚焦成歸墟暗流的等深線圖譜——東南角水位竟比鲛人計算的高出七寸。
七次錯位後,棋盤下的暗流形成龍卷漩渦,此時将染血白子釘入漩渦眼,利用陰陽逆轉原理引爆鲛珠封印。
當鲛人按虛假潮時在坎位落子時,将白子打入她計算中的“幹涸位”,實際該處正是暗潮巅峰。
棋盤下的海水頃刻沸騰。
鲛人尾鳍的淚囚珠裂開蛛網紋,魔氣墨汁噴濺在棋盤和九死還魂草上,靈草根系突然暴長成鎖鍊狀,自動纏住正在魔化的鲛人,刺入她脊椎抽取魔血。
宋姜姜搶在時空褶皺閉合前,将白子嵌入四維結構的奇點。
整片海域開始倒流,鲛人先前吞噬的九枚棋子從歸墟噴湧而出,每顆顱骨都咬住她一片逆鱗。
“你篡改了我的因果線?!”鲛人慘叫着抓向虛空,指甲縫裡擦出星火。
季硯欽突然吐出一枚青銅卦簽,簽文赫然是多年前仙門批語:“癸酉殁書靈,墨魂寄海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