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深秋,天黑得快,入夜也冷,公主早些歇息吧,不如奴婢服侍您睡下?”抱弦看着一襲單衣倚在貴妃榻上想着什麼的顧曦,擔憂地開口,“可莫要着涼了才好。”
“這幾日我昏昏沉沉的,許多事情也不知道,眼下我們這殿裡,除了你和執書,可還有将軍府的人?”
當日裴迎難産而死,顧曦無法接受,暈死過去,整個将軍府亂得人仰馬翻,加上夜深宮門下鑰,最後還是執書靈光一閃,派人去了陸将軍府上,請來了陸玉窈幫忙,第二日一早又将此事禀告進宮,先帝立即派人将顧曦接進宮,這才一直住在太皇太後的慈甯宮中。
不過前幾日,随着顧曦被加封為公主,文宣帝已将慈甯宮鄰近的芳華宮賜給了顧曦,想來等顧曦病好,也要從慈甯宮搬到芳華宮去的。
這些事情都是這段時間,顧曦夜半清醒之時,讓抱弦一一說給自己聽的。
若是顧曦此時不理一理服侍自己的人,到時候若是随着自己去芳華宮,一舉一動都落在别人眼中,那就真是寸步難行了。
“沒有了,将軍府内跟着公主一道進宮的隻有我和執書,”抱弦擔心顧曦傷心,說到将軍府三個字時,都放低了聲音,“不過公主放心,其餘人都是太皇太後的人,想來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那就好,”顧曦閉了閉眼睛,“扶我歇息吧。”
抱弦應了聲,上前扶起顧曦,說道:“公主,今日我去打聽過了,救我們出驿站的那人,确實是随着餘北王子一起來的大昭。”
顧曦淺笑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這麼機靈了?”
“公主怎麼這樣,”見顧曦難得露出笑容,抱弦心底也開心,“是執書讓我去打探的,她說,看着公主您的意思,像是要把那少年留在我們殿裡一樣,所以讓我先去打探一下底細。”
是執書的意思,那顧曦倒也不疑惑了,她這兩個貼身侍女,抱弦膽大直爽,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潑辣,有許多事情她想都不想就敢去做,而執書心思缜密,有的時候顧曦沒想到的事情,她都能想到。
就像這次她讓抱弦去打探的事情一樣。
見顧曦沒反駁,抱弦扶着她到床上坐下,欲言又止。
顧曦注意到了,開口,“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抱弦微頓,而後嘟囔着開口,“那少年雖說救了我們,但留在我們殿中伺候,總歸還是不太方便的,公主為什麼不賞他些金銀算了,何苦讓他待在您身邊呢?”
這時,寝殿門吱呀一聲,執書進來了。
執書微微一福身,“公主是要睡了?”
“嗯,”顧曦朝門口看了一眼,“你過來。”
執書走近,跟抱弦一樣坐在床邊,“這幾日我留心着這殿中伺候的人,眼下我挑了兩個心細又不多嘴的人守着門,公主放心。”
顧曦點點頭,而後把自己晚膳時候和那少年的對話跟兩人說了一遍,“他說有人要把我困在驿站,但是困住我究竟有何用處,那夜的事情,我如今想來,還是覺得一頭霧水,眼下那人是我們能抓住的唯一一個線索,我必須把他放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才安心。”
執書腦子轉得快,“公主是擔心,那晚謀劃之人知道塞勒赫聽到了他們的話,會殺人滅口?”
顧曦微一點頭,而後皺眉,“塞勒赫?”
執書:“是那人的名字,奴婢今天問過他。”
抱弦:“這餘北人的名字也奇怪了一些。”
性格直爽有直爽的好處,就像此時,聽着抱弦的話,顧曦和執書不禁相視一笑,床帏中這幾日以來的病氣和悲痛似乎都被驅散了一些。
“他們餘北有自己的話,也就是一些貴族人士才會學一學我們大昭的官話,名字,應當隻是近音。”顧曦解釋着。
如今的天下也就餘北和撫南兩國勢力能與大昭較量,但也無法做到壓倒,所以兩國為了更好地跟大昭往來,讓達官貴人學大昭官話一事,倒也不算稀奇,但不知為何,近兩年以來這兩國像是約好的一般,前後對大昭發起戰争,幸運的是,眼下大昭已大獲全勝,想來接下來也有幾年的太平日子了。
“隻是,公主想把這麼一個陌生男子,而且還是外族男子留在身邊,太皇太後,還有皇上那裡,恐怕不好交代。”執書說着。
這個道理,顧曦固然清楚,今日皇祖母同意把這人留在慈甯殿,不過是怕自己憂傷過度,才沒有把他送走刺激到自己,但這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先放着吧,明日再說。”
抱弦兩人給殿内留了幾盞燈,而後退下。
床幔之中,顧曦睜着眼睛,夜深人靜之時,失去雙親的痛苦如寒風一般将她包裹,呼嘯,恨不得讓她永永遠遠地感受着這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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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顧曦剛從床上起來,就聽見了皇祖母的聲音。
“舒兒,”太皇太後走了進來,看着已經坐起來的顧曦,大展笑顔,“昨日我聽底下的人說,你起來用了晚膳,想來應當是好了許多,今天看着,你都面色倒确實是紅潤了不少。”
“這幾日讓皇祖母憂心了。”
“胡說什麼呢,”太皇太後上下看着顧曦,就擔心她哪裡還沒有恢複好,“你是皇祖母最心疼的寶貝,你生病了,皇祖母自然是心疼的。”
祖孫兩人一起用過早膳,太皇太後又傳了白太醫過來給顧曦看了一看,聽見白太醫親口說顧曦身子已無大礙後,太皇太後才終于放下了心。
“舒兒,以後啊,你就跟着皇祖母一塊過日子,皇祖母絕對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顧曦:“皇祖母,舒兒從小至大,什麼時候曾經受過委屈,以後跟着皇祖母一塊生活,舒兒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