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二王子說話那人,是喬勝喬将軍的兒子,喬俨,奴婢當時離得稍遠,未聽真切,隻是聽見不知道為何,喬小将軍提起您,說您與他都是将門子女,等來日邀您一道,騎馬射獵,讓二王子也見見大昭女兒的風采。”
顧曦瞬間蹙眉,聽這話,像是自己不知覺間,卻被外男拿去做賭一般,隻是聽着這話,她大約也知曉,興許是喬俨提到了大昭二月中旬的圍獵大典,這才引出了這番話。
“然後呢?”
執書面露厭惡之色,“那二王子實在是不知好歹,言語之間對您不敬,奴婢怕你不快,不便轉述,隻是接下來又嘲諷說道,他身邊有個侍仆,姿色不錯,卻被您給搶了去。”
顧曦愣了愣,忽然笑了一聲,實在不能把乘風和姿色不錯關聯到一處。
“繼續說。”
“那喬俨有些好奇,問了幾句,二王子便說了一句話,說……說侍仆為不堪之人所生,向來便是三心二意,隻會以色侍人,而這侍仆為其血脈,想來應當差不多,生來隻會攀龍附鳳。”
顧曦聞言,也不由得一怔,她知道執書這番話顯然是已經美化過的了,可依舊如此不堪入耳。
隻是“攀龍附鳳”這個詞讓她想起,今日乘風似乎就是在吉布哈說完這句話之後才現身發作的,她想起之前乘風與自己說過他的母親,依他口中之言,他母親定不是那樣的人。
乘風和吉布哈,要信誰,顧曦分得很清。
顧曦垂眸,心底已經有了數,想來自己今日的火氣或許過分了。
青絲散漫枕席,小臉上的一雙美目流轉,眨了眨,而後扭正頭,“我知曉了。”
執書不知道公主為何忽然有些傷心,于是颔首起身,“那奴婢今夜守着公主。”
“不用,”顧曦道,“還是讓乘風來吧。”
沒等執書應,顧曦又道:“待會他端茶回來,你自管讓他進來,不要說是我的意思。”
執書不懂公主之意,但主子的命令,她隻有從命,也不細問,隻不過,在放下床幔離開之時,還是沒忍住,開口說道:“公主,執書還有一話。”
顧曦擡眸看去,眼波流轉,執書是從小伴着她長大之人,自幼時服侍顧曦,她時常看見顧曦這雙眼睛裡,迸射出無窮盡的歡喜和愉悅,隻是這一切,自從長公主大将軍二人過身之後,便再也不見。
不過,此前她進來奉茶之時,卻不止一次看見公主和乘風說話之時,眼睛裡流露出久未見的笑意來。
她不忍心看見顧曦失了笑容,但她也知道,如若自己不提醒,讓顧曦彌足深陷,待要回頭就更難了,屆時定更加傷神。
“怎的不說?”
執書:“公主,後日便是除夕,除夕宴上,您的事情定是要被定下來的。”
顧曦頓了一下,執書更加輕聲,“奴婢自知說這些話會使公主傷心,但若是看着公主深陷,願望無法達到,奴婢更為不忍。”
顧曦便閉上了眼睛,她重重歎了口氣,再睜開眼睛,對執書的話不知可否,隻是輕聲反問了一句,“你也覺得,我愈漸深陷?”
執書看見顧曦的眼睛裡,像是忽然失了神采一般,便知自己今日的提醒已經入了公主的耳,又擔心公主深思,會更加難過,于是也不再回答,隻是說道:“公主,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放下床幔,吹滅多餘油燈,隻留下床前的一盞,執書便掩了殿門,退了出去,便正好瞧見乘風端着茶盤過來。
執書一瞥,見那茶盤上東西甚多,除了溫熱水壺的裝滿熱水的大盆外,還另有三個茶壺。
“這是?”
乘風看了一眼已經暗下來的寝殿,“熱水,雪梨茶,紅茶。”
執書愕然,擡眼看了乘風一眼,心道,若他不是餘北人,若他不是奴仆之身,那便好了。
乘風見執書面色有異,心下咯噔,“公主訓斥我了嗎?”
“公主若是訓斥你,定不會背着你的。”執書道。
乘風便點了點頭,正要把手中茶盤遞給執書,便聽得她道:“今夜風大,窗戶我都關緊了,你守夜仔細些,把讓風漏進去,吹了油燈。”
說罷,轉身離開。
乘風愣在原地,有些訝然,殿下竟然沒有吩咐不讓自己入内嗎。
隻是執書做事一向穩重,她既然這麼說,那便是公主沒吩咐,想到這,乘風再不猶豫,端好茶盤,推開殿門走進去。
油燈微晃,室内寂靜,床間傳來微弱的鼻息聲,乘風放下茶盤,而後走向自己平時站立位置。
床上,顧曦目光灼灼,盯着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