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我的面色并不算好，T慌張解釋：“并不是！我搭話的時候沒想那麼多！我也是和你成為好哥們兒後才發現長時間待在你身邊可以徹底消除副作用！”

想到T這社牛人士的個人特色，這句話可信度很高。

我：“……”

生不起氣。

無關此類，外向型人格随機抓取不認識的人搭話通常不需要考慮太多。

不過該問還是要問清楚的：“那你和别人打架失控，也是因為我的這個能力才能迅速恢複嗎？”

“這個并不完全是……”T支支吾吾。

小H毫不猶豫拆穿：“沒朋友、沒親人、沒個人愛好、也沒有什麼在意的東西和喜歡的事物。相當于一個人失去自身對這個世界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你多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恢複正常，後來還成為好友、建立了深刻的情感聯系，久而久之，即使處在失控當中，T也能完全信任并且輕松在混亂中将你識别出來。”

T點點頭，下意識揚起面具一樣時常挂在嘴角的賤笑。

可那雙淺色的眼睛透着難得一見的認真執拗。

“HM，你是我的坐标。”

4.

……什、什麼嘛。

我一拳砸在T肚子上。

T沒防備，弓腰抽氣，發出“卧槽”驚呼。

好險，氣氛差點就變得奇怪了呢。

扭了扭手腕，我看向面前二人：“勉強相信你們講的故事，但對我來說還是太過玄幻。有沒有什麼直觀的證據證明此事？”

小H：“我觸碰你的時候感覺非常安心，有種靈魂平定的感覺。”

“那是你的感受，我問有沒有我能直觀了解的。”

小H沉思片刻，走到器材室翻出一個握力器。

她挽起袖子，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均勻覆蓋在她并不算粗壯的手臂上。

隻見小H将彈簧按到底端，輕而易舉。

不過鍛煉者都能輕松做到。我正想提醒她這并不是什麼人類難以辦到的事，卻忽然發現她還在不斷加大力道。

接下來我目睹了整塊鐵質握力器擠壓、變形、扭曲成一條的全過程。

而小H面色不改，輕松完成動作，把被她捏成一坨的東西遞來，任由我檢查。

我看不出這握力器是不是實心，但能把鐵制品破壞成這種程度，确實算是力量異于常人。

小H似乎覺得這還不夠，她拿回我手裡的握力器後，捏橡皮泥一樣把它勉強做成了原先的形狀。

接着她又找了很多鐵質器材一一扭曲變形——

“——收斂點！捏不回去該被檢查器材的發現了！”T急忙阻止她破壞更多物品。

我也連忙表示：“好了好了我信了！”

穿越時空固然扯淡，可那一塊塊像泥土一樣被小H揉捏變形的鋼鐵觸手堅硬冰涼，眼前看見的一切讓我不得不相信。

而這隻是小小的一部分，更多被有意無意隐瞞的内容未被我知曉。

5.

離開器材室後，我随他們一起前往某個不對外開放的訓練場。在那裡我見到了總教官和傅副教官，我先是陪同T和小H一起做了熱身訓練，随後被安排在休息處的座椅，觀看他們二人的訓練。

“我今天早晨就注意到你的體能很不錯，反應力也比其他學生敏銳，小夥子之前在哪兒受過訓練？”

期間，傅副教官找我問話。

“我爸爸是退伍警，以前帶我練過些基礎防身術。”

總教官似乎來了興趣，擡手叫我上前過招。

到底不比正規訓練的軍人，如果不是他有意試探我的攻擊路子，想必我根本堅持不過三招。

他扶起我：“未來有沒有意向參軍？”

我還沒答話，T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場上跑下來，不客氣道：“治安方的牆角你挖什麼！”

“不是退伍了嘛！再說了，兒是兒爹是爹。你把他帶來不也是這個想法嗎。”

T扭頭對我說：“看到了嗎，以後類似此種面孔和說辭的人接近你都不要信！我帶你來這兒就是為了讓你見識見識反面例子。”

“嘶！你小子！”教官、不，準确來說是軍官一腳踹上T，被他迅速躲開。

除了總教官和傅副教官另有身份和目的，其餘均是正常安排下來帶領學生實訓的教官。

那天之後我如其他同學一樣正常參加訓練。因為有所留意，再看這實訓基地，和初次進入這裡的想法大不相同。

各學校為了提升新一代素質，送學生前往訓練基地參加實訓課程，而軍方則能借此機會，為未來招生做準備。

除本就在軍方有層關系的T、當天被T帶去訓練場的我外，我校還有兩人受到邀請——文科2班的“三人組”成員梅子和我們班的平頭哥。

梅子因家中關系婉拒，而平頭哥則前往辦公室向老師借來電話與家長商議。

不同于背靠家族底蘊支持，平頭哥隻是普通家庭出身，體育生入學，未來想要有更好的發展前景，參軍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因此他最終接受了額外加訓。

經過這次實訓我不僅僅知道了T的秘密、來自我額頭白發的特異之處，還恍然間明白為什麼很多普通家庭絞盡腦汁也要将孩子送入所謂的“貴族學校”。

因為人脈和機遇都在學生時代埋下伏筆，說不準某天就借此突破父母那輩的階級束縛，更進一步。

5.

時間回歸上章。

上章說到，班裡組隊拿着夜視望遠鏡、偷了沒收的手電筒前往東邊山頭夜爬探險。

去的時候十一人，回的時候多一個頭。

人要少了大不了回去找，慌張歸慌張，至少大家還有解決問題的方法。

人要莫名其妙多出一個，那就頗有中式恐怖“誰都别想逃”的意味了。

“我們該不會從裡面帶什麼東西出來了吧……”

剛從墳地連滾帶爬跑到樹林邊沿的大家全都陷入沉默。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過于此。

“别、别迷信！”金發辣妹撞着膽，“可能是出發的時候落下誰數錯了，我挨個點名，點到名字的站我身後，看看多了誰!”

她說完，後退一步面對我們。

“果子、消息通、浪味仙、超哥、孫梓、平頭哥、小李子、HM、T、……”

所有人依次從隊伍裡走到金發辣妹身後，最後剩倆，一個總被大家最後想起甚至幹脆遺忘的小透明，一個穿着藍白校服的女學生。

我和T尚在疑惑中，沒什麼反應。直到發現其他人幾乎吓得停止了呼吸，才恍然大悟。

“——鬼啊！”

浪味仙一聲尖叫，我和T一人一邊攔住亂成一團的人。

“誤會！誤會！”

“别亂跑！我們認識她！她是活人！”

——奔跑途中“窮追不舍”那抹被誤認為鬼火的藍色身影，正是穿着晝海實驗高中校服的小H！

我和T廢了很大口舌，終于在衆人因亂出事前解釋了這個烏龍。

原來先前人多，大家依次被叫出隊伍後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多出的陌生面孔，且小H又小又矮，站在我和T的身後一擋，愣是沒人直觀地注意到她。

而我和T因為認識小H，所以雖然打了照面，但“熟人面孔”沒讓我們意識到她就是半路多出來的那個。

至于小透明，她的透明是雙向的，準确點講就是同學們經常無視她，她同樣無視周圍同學，自然沒有認出陌生人小H不是班裡的同學。

“你怎麼大半夜出現在墳地裡？”我抓着她問。

小H：“我醒來就在那兒。看到你們尖叫着跑，下意識就跟着你們一起跑出來了。”

看了眼T，我湊上去小聲問：“她的副作用和你一樣？”

“不，她那副作用可比我的難搞多了。”T抱臂道。

我還想問些什麼，一直在遠處偷偷觀察小H的果子突然向她：“雙胞胎？……也不對……你是不是有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妹妹？”

“？”小H疑惑回頭。

果子毫無所覺，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的臉：“我妹妹果汁今年初二，她給我看過一張和同學的合照……不、不隻是像，你長得和我妹妹的好朋友一模一樣！”

我竟從小H那張面癱一樣的臉上看見一絲驚愕和緊張。

“咳咳，”T指着小H的校服示意，“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她确實是高中生，你應該認錯了。”

“哈哈，也是……抱歉啊，可能是我記錯了。”

果子去追已經進入樹林的浪味仙。

看着返回宿舍的大部隊，我、T和小H墜在最末尾。

“小H你認識果子的妹妹果汁嗎？”

“嗯，”小H沒有否認，“我和她是同學，她也是我的好朋友。”

“但她不是上初中嗎？”

“我也是初中生。”

“啊？”我蒙了，“等等，不是？你之前還說初中的時候和我同校！而且你身上穿的高中校服啊！”

“我是聽T說起你，才趁這次機會找人幫我安排進來的。”

我傻眼，向T遞了個探尋的眼神。

T牽着嘴角笑：“我和小H第一次見面認識，我小學六年級，她初一；現在我高二，她初二。”

“通俗點講……小H的時間流速和我們不一樣。”

這是她的副作用？

“我明白了，”我問，“我這個能力……能幫你什麼？”

“讓我待在你身邊一段日子吧，我需要校對時間。”她說完察覺到什麼，補充：“這次應該來不及了，等下次見面，我盡量早點找到你。”

我驚異地睜大眼睛，肉眼可見地，小H的身體忽然變得虛幻，很快像是接觸不良的全息投影，閃爍錯位。

虛實閃爍間，T一拍腦門，加快語速補充：“HM八月末生日！你得在她成年之前過來！還有回去後絕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事！包括你親哥E！”

“我知道，放心吧。”小H對T說，雙眼卻定定地望着我。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讀到了她目光中的期冀和不舍，還有媽媽看孩子般令人摸不着頭腦的欣慰。

她的出現和消失都像夢一樣。

……

确實像做夢，随着她的消失，她所有存在過的痕迹也跟着消失了。

晝海實驗高中根本沒有發現少了一個學生。

點名冊、宿舍、以及之前和她對過話的同學都沒有對這個人存在的印象。

就連當晚因為烏龍受到驚吓的11人探險小隊也忘記了這段插曲。尤其是果子，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和小H說過什麼話問過什麼問題，她也不記得妹妹果汁跟她分享過自己的朋友。

直到下次遇見小H前，我都沒再想起過她的存在。如果不是日記本上的記錄，以及T的佐證，我會像其他人那樣将她無意識地從我記憶中徹底抹去，就像……就像過去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