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砂和羅刹走後,仵作發現妙常的大腿處有一道傷痕。
一道有人曾試圖割開取肉的痕迹。
朱砂:“你懷疑是王家所為?”
端木岌颔首:“是,他們有動機有能力。小兒子命懸一線,舉手之勞而已,大兒子卻不願搭救。若換作你是王家人,你難道不會生氣?”
對面的朱砂與羅刹眨眨眼睛,齊齊搖頭。
割肉救命之說,本就是天方夜譚。
此等騙術,最是簡單。
橫豎一個字:賭。
賭人活,他便是華佗在世;賭人死,他便是回天乏術。
反正生死,他皆有理。
那個所謂的遊醫,看準王家救人心切又有家财,這才寫下一個看似簡單的方子。
若王小郎誤打誤撞活了,王家必然感恩戴德。
若王小郎不幸死了,遊醫大可推說是王家找的一脈血肉不對,與他的方子無關。
實實在在,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端木岌面露不滿:“和你們說了也白搭。林刺史已派官差去王家抓人,他們是否是真兇,一問便知。”
羅刹一聽這話,趕忙牽走朱砂:“走走走,我們再去問問另外兩人。”
朱砂應好,任由羅刹握着她的手離開。
端木岌盯着兩人的背影,神色有些恍惚。
他是朱砂的第二個相好。
一個皇商的庶子,從太師府公子的手中搶到他的心上人,可謂春風得意。
朱砂美,美到他看了一眼便魂不守舍。
可真等他與朱砂在一起後,她卻總是冷着一張臉,似一潭死水。
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他愛的隻是她張揚的美貌,她卻得寸進尺妄想利用他。
幸好他夠清醒,及時看穿她貪慕權勢,水性楊花的本質。
不過,僅半年未見。
他瞧朱砂怎麼又美了不少?
走遠的羅刹,回頭瞄了一眼端木岌:“朱砂,你從前眼瞎便算了,日後可别再眼瞎了。”
朱砂聽出他話裡有話:“羅刹,我的所有相好裡,屬你的話最多。”
“沒騙到手時,喚我二郎;騙到手了,叫我羅刹。”
“……”
羅刹絮絮叨叨好似在念經,朱砂捂住耳朵,快步跑遠。
當日,她觀羅刹穿金戴銀看着有錢,面貌清冷瞧着話少,十足一個老實聽話的好鬼奴。
誰知,真等騙到手。
金銀沒了,俊俏的臉看久了也煩了。
也就那點傻乎乎的勁,勉強合她心意吧。
近處的香積廚炊煙彌漫,朱砂立定,招手喚羅刹:“二郎~我餓了。”
“沒心的騙子。”
在香積廚忙碌的人是妙福。
他愛吃,也愛做吃食。
朱砂捧着一塊蒸餅細嚼,不時問妙福幾句:“你昨夜聽到過奇怪的響動嗎?”
妙福揉着面團,仰頭細想之後答沒有:“我一向能吃能睡,過了子時,打雷都吵不醒。”
朱砂問起死在禅房的妙真:“他死時,你們報官了嗎?”
妙福用力點點頭:“官差來查過,說他死于胸痹之症。他自小體弱多病,我們便沒往惡鬼殺人那處想。”
羅刹:“廟裡這幾年有什麼古怪之處嗎?”
“我三年前才來,對廟中的情況,實則不大清楚。”
妙福自記事起,便在鄂州城外的一座小廟當和尚。
三年前,小廟的和尚走了大半。
某日化緣路過啞子廟,了元叫住他,才讓他有了繼續修行之所。
在他之前的師兄,是師父了元最看重的妙真與妙行。
在他之後的師弟,是被王家送來的妙常,與流落街頭的妙善。
他們六個和尚,彼此相伴。
在小小的啞子廟中靜坐菩提,參悟禅佛。
他以為餘生的日子都會如此,結果惡鬼來了。
六間禅房,空了一半。
說着說着,有眼淚滴進面團中。
妙福尴尬地笑了笑:“所有的師兄弟中,我最不喜歡妙真師兄。他死後,我和兩位師弟還開心過一陣。”
“為何?”
“他悟性高,早早參悟了所有佛法,所以瞧不起我們幾個沒用的師弟。”
妙行聰明,知道巴結妙真。
妙常有武功在身,生氣了知道動手,妙真不大敢惹惱他。
唯獨他和妙善。
一個嘴笨好欺負,一個無家可歸不敢告狀。
于是,他們成了任妙真辱罵與使喚的下人。
妙真死亡當夜,嫌棄妙善燒的熱湯太燙。
一盆熱水,當頭澆下。
妙善痛得滿地打滾,妙真笑得前仰後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