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從脊背爬起,冷汗轉瞬幹涸。
衛元興看着越來越近的刀,越來越近的女子,大聲求饒:“七娘,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失手害死我們的女兒。”
咚——
陌刀砸到地上,又被人吃力地舉起。
光影交錯間,兩顆人頭如滾瓜切菜般,滾到角落。兩顆腦袋死時雙眼圓睜,多有對生前諸事的不甘。
李如意時隔多年再動武,殺完人已然失力。身後的李飚接過刀,有丫鬟上前扶她回房。
路過兩人的無頭屍身旁,她冷冷發話:“大卸八塊,丢去山裡。”
“喏。”
臨出門前,李如意回頭嫣然一笑:“阿耶,連我都未能分辨枕邊人的好壞,何必苛責滿府的下人。還有,把趙氏放了吧,小娘子生前常說要報答她的哺育之恩。”
“好,你先回房。”
等朱砂帶着羅刹與郗紅月離開時,那間房已恢複如初。
無論血迹,還是屍身。
甚至房頂破開的大洞,統統消失不見。
三人一出門,正巧撞上冒雨趕來的王銜之,手持天師令,說要捉拿惡鬼:“大王,我已查清。此鬼乃喜氣鬼,久居何家祖……”
李飚多日未得安眠,不等他說完,便拂袖想走。
王銜之沖到李飚身前,面色淩厲:“大王,若你執意包庇惡鬼,我隻能連夜回長安,求聖人下令。”
“惡鬼?哪來的惡鬼?”李飚一臉茫然,左右環顧。見無人回他,又扭頭問身後的百餘武将,“你們見到鬼了嗎?”
“沒有。”
王銜之指向躲在人群中的郗紅月:“大王,她就是惡鬼。”
李飚随他看去,撫須大笑:“她啊,她是本王剛收的義女。本王雖敬重姬天師與王太師,但你若惡意誣陷,那本王隻好親自入宮,找聖人讨要一個公道。”
“大王,依大梁律,與鬼合謀者,以謀逆論處。”
“姬家兩姐弟加起來有三個鬼奴。本王區區隻收了一個義女,算什麼謀逆?滾。”
李飚走了,臨走前嫌王銜之吵鬧煩人,又吩咐兩個武将請他出去。
說是請,實則是拖。
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朱砂開心住進金鄉縣主府。
臨睡前,郗紅月翻窗進來道謝:“阿姐,謝謝你。”
今日李飚當着所有人的面,認她做義女。
此生隻要她不走出歧州,保管無人敢抓她。
朱砂哈欠連天,一邊應付郗紅月,一邊吩咐羅刹:“你明日一早送她回何家祖墳。”
何家祖墳又遠又偏,羅刹有些不樂意:“為何是我?”
他還想着,明日在金鄉縣主府好好走上一圈,多聞聞金銀之氣修煉呢。
朱砂指指自己:“難道我去?世上豈有老闆幹活的理。你早去早回,明日我在渌水的曲亭等你。”
“為何去渌水?”羅刹坐到床邊,滿面疑惑,“我們不在這裡多待待嗎?”
對于羅刹這一番不解風情之語,郗紅月急得跳腳:“渌水,又叫淇河。傳言,相愛的男女若涉過淇河,便能白頭偕老。”
不出意外,羅刹的臉紅了。
原來朱砂是想與他白頭偕老。
為防趕不及回城,與心上人涉河。
羅刹一把推走郗紅月:“你快回房安寝。”
等礙眼的讨厭鬼離開,他迫不及待挪到床邊:“朱砂,我今夜睡地上守着你,好不好?”
朱砂往裡挪了挪:“上來吧,整日睡地上,你也不嫌髒。”
夜裡寂靜,金鄉縣主府中人人酣睡。
唯有羅刹惦記明日涉河一事,興奮得睡不着,時不時偷笑幾聲。
在他第五次發出偷笑聲後,朱砂怒而起身:“你去隔壁。”
“我馬上睡。”
餘下的半個時辰,輪到朱砂死活睡不着。
男子沉穩的呼吸聲讓她煩心,索性一把喊醒羅刹:“對了,你為何會知曉穿堂煞?”
羅刹:“我前幾日遇到一個叫梅錢的阿兄,他為了答謝我扶他下樓,特意送了一本《望氣術》的書給我。”
靜谧的黑暗中,朱砂的歎氣聲輕似一陣煙:“下回,别亂扶人下樓,别亂收旁人之物。”
“好。”
還有。
别再傻乎乎相信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