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後十年。
作畫這種事,既講究筆法,也講究意境。
筆法可以通過不斷地練習精進,但意境卻需要經曆去提升。
當代有名的畫家還不少,譬如禮部尚書,譬如國相之長子。
敖丙也喜歡畫作,廣交畫家朋友。
這些畫家要做畫展,必然給敖丙那裡遞去一個請柬。
這些請柬都是送到東宮,被藍玉轉交到水晶宮的。
這日,敖丙瞅着藍玉送來的一打請柬,還覺得這是捅了畫家的馬蜂窩了呢~
敖光批折子的間隙瞥了一眼,再一算時間,道:“這你倒怪不得他們。立冬以後,宮裡就沒什麼事了。再有什麼事,也基本要等到過了年再說。他們這些喜歡搞文藝但又官居要職的,隻有在這段時間搞搞樂子了~現在這幾年麼,情況還好,他們有閑心幹這些事情。”
看向藍玉:“排日子了嗎?”
藍玉從懷裡拿出一個折子,呈遞給敖光:“回禀大王,排了。這樣,您和王太子殿下也能選時候選人去了。”
敖丙湊到敖光身邊去,也跟着看這個排日程的折子,一手叉腰,一手小臂搭在敖光肩上:“排那麼滿,誰給排的?”
藍玉回道:“回王太子殿下的話,整個王城裡,玩文藝的話,有四處地方。一處為城北的‘墨香館’,一處為城東北的‘如風館’,一處為城西南的‘流沙館’,一處為城東南的‘思音館’。‘如風館’場地最大,還有專門的畫作展架,以及專門設計的遊廊,最适合大家一邊逛一邊看。那邊是用琉璃玻璃做的存放畫作的展架,這樣不會影響到大家看畫,也不會影響到畫作的保存。這處是最适合做畫展的。像平日王太子殿下去的‘思音館’,都是親密的友人邀請,看低于十張畫作,又給這些人小聚的地方。‘思音館’這邊私密性和私域性很強。而‘如風館’則針對隻要喜歡的人都行。雖然舉辦的不少人在畫界已經享有不錯的名聲,但國民度高不高,是不是雅俗共賞,這些都要在‘如風館’去見證。所以,都在‘如風館’排檔期,就這麼滿了。下個月,還有書法展和印章展。不過,正常展覽的時間在您晚膳前結束。您和大王要去的話,藍玉這邊跟館主約一個晚膳後的時間。兩位都不會受到打擾,也不必擔憂身份的麻煩。”
敖光側首,捏捏人的小爪子:“我們既然都喜歡,那就讓藍玉把時間都約了,我們每晚用過晚膳就去消消食?”
敖丙瞅了瞅折子,發覺好像每一場都沒法錯過,尤其好幾場都是朋友的,再怎麼說,也該去捧個場。
擡眼看向藍玉:“把時間都約了~對了,那些畫家晚上在麼?”
藍玉回道:“預約的事,藍玉這就下去安排。那些畫家所有展出都不在的。畫展的一切事務都是由館主操持,包括展覽的策劃,畫作的移送打光等等。王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和這些畫家交流,可在每日午後到‘思音館’去。當日展覽的畫師,會第二天在那邊跟一些朋友聚一聚。”
敖丙點點頭:“很好~”
藍玉一見,這是定下了的意思,就趕緊下去安排了。
敖光瞅人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這嘴裡啊,就是有點酸味:“看起來,這個畫展,可不一定每個晚上丙兒寶貝都能陪我去了~”
敖丙斂眉,瞪人一眼:“不許亂吃醋~我就是過去找他們玩玩而已~”
敖光毫不留情地點兵點将:“嗯~是~就過去玩玩~這一個月裡,第二天是花子墨,第三天是花子玉,第四天是慕離殇...”
敖丙一把捂住人的嘴。
但敖光卻把有人的玉手給摘下來,吻了一個:“這可真是糟糕了~畫展有一大半的,都是太子黨啊~我這是要深入虎穴了喲~”
敖丙憤憤。
怎麼這麼大條龍了,這心眼子還那麼小呢?
想着也有幾天沒跟人親熱了,隻能是跨坐在人腿上,按住人的後腦,來了一出絲來線去,左勾右纏,你我不分,如膠似漆。
晶瑩順着敖光的喉結,沾濕裡衣的邊緣。
敖丙淺淺分開,臉頰早已暈上了紅。
敖光捏捏人的後頸,輕笑:“夫人不許幹政~”
托住人的後腦,溫柔地搓揉着那薄薄的唇瓣。
一手直接把人抱起,移步紫薇宮禦書房小憩的房間去。
華麗的雕花玉門掩上,也掩去了小龍的驚喘。
畫展如期開始。
街頭巷尾最具有含金量的,都是畫展的話題。
敖丙和敖光也趁着夜色去逛逛。
确實是很不錯。
敖光更喜歡山水畫一些。
而敖丙則更喜歡工筆花鳥一些。
兩人逛着,也很有趣味。
遇見敖丙朋友的場,第二天午膳後,人肯定是一溜煙兒就走了。
跑去找朋友玩了。
花子墨的場,敖丙必須去找人玩。
花子墨是國相的長子,也是敖丙的好朋友。
敖丙去‘思音館’的時候,國相——花朝文在,花子墨也在,但沒見花子墨的其他兄弟。
還有一些其他的朋友。
大家見個面,當然是一通寒暄。
畫展第一天展出的,就是花朝文的作品。
敖丙知道,敖光跟花朝文的關系很好,甚至是能夠留花朝文在水晶宮喝茶的關系,自然更是親近。
差不多都當他的叔叔了。
而花子墨更是好友了。
沒聊幾句,敖丙就把花子墨撈包廂裡去聊了,把一堆人甩在那裡。
不過,這倒也沒關系,還有花朝文在。
一樣可以聊。
和花子墨湊在一起,敖丙那話匣子開的,就跟瀑布似的。
兩小隻的腦袋也湊得很近,嘀嘀咕咕的,熱火朝天的。
愣是整到要吃晚膳的時候,兩個才從包廂裡出來。
花子墨更是跟敖丙勾肩搭背的。
就是這樣,兩個都還在咬耳朵。
見到花朝文,敖丙也邀請人一道用膳。
但花朝文卻婉拒了,連同花子墨的一份。
敖丙一瞧這情況,想起花子墨跟他吐槽的事情,也隻好先走一步。
等着人都散完了,花朝文才酸裡酸氣:“喲~跟人族長夫人聊什麼呢?非得在包廂裡去?有什麼是為父聽不得的?”
花子墨聽着這話,就給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倒是甯願夫君是族長那款,醋了,直接上的,也不是這種醋腌黃瓜,還要你一點一點吃進去的。
他太難了~
花子墨大概是大寫的一個慫字:“回禀爹爹,什麼都沒聊,隻是聊了作畫的事情。族長夫人身份尊貴,自然應當最高禮節以待。”
花朝文将花子墨上下打量:“跟你聊作畫的事情?喲~這是覺得為父不如你了~”
花子墨有口難言,郁悶到要死:“根本就沒有的事,亂吃什麼醋?醋那麼好吃,我給你買幾壇算了!”
扭頭就走,根本都不想搭理老頭兒了。
簡直就是個醋包!
花朝文一瞧。
這是在尥蹶子啊!肯定是太子教的!要不得!要不得!
提腳就跟上去,非要跟人論個子醜寅卯。
翌日,敖丙再去‘思音館’的時候,就是花子玉在。
還有不少的友人。
大家索性找了張大的桌子坐下慢聊。
花子玉的作品比較深奧,看得明白的,思之如狂,看不明白的,不知所雲。
人也沒多少。
聊一會兒也就散了,
隻剩敖丙和花子玉了。
兩人索性找了個窗戶最大的包廂,進去坐坐。
花子玉為人點了一杯‘綠色妖姬’,他則點了‘藍色妖姬’。
敖丙一看,送上的是酒,倒也無所謂。
拿起來,嘗了一口,味道還很不錯,又清涼,又很甜。
放下酒杯就開始八卦:“你哥呢?你聚會都不來?也太沒心了些~”
花子玉攤攤手:“他倒是想來,隻可惜老爺子‘醉打金枝’了嘛~這會兒,估計是把人給當畫闆了,正畫‘國宴芳華’呢~”
敖丙撇撇嘴:“你們這些文化人兒,整活兒從來不落下風~”
略一聳肩:“倒是沒看出來,你家老爺子那麼文質彬彬的,竟然這麼懂風月事兒~”
眼冒金光:“你哥估計被折磨到□□吧?”
花子玉閑閑抿一口酒:“哎~有啥辦法呢?老爺子的馭人之術厲害得很~就沒老爺子馴服不了的~”
敖丙嘴角帶笑:“你這也是被馴了?”
花子玉苦笑:“瞧你這話兒說的~我們家八子,但最得老爺子喜歡的,就我倆~老爺子喜歡麼,在他眼裡,肯定隻有征服兩個字。再說,我倆輪換着承受天恩,也比你這樣獨寵要好些。至少老爺子不可能同時欺負我倆。他很專~一~。這樣,好歹彼此都有喘息的時間。老爺子可不像你父王那麼正派,邪路子多得很~每一次都能有新鮮花樣兒折磨我倆~我倆在背後都叫他大魔王呢~”
敖丙摸着下巴:“那這就怪了~父王是怎麼和你家老爺子關系還不錯的?”
花子玉抿上一口酒,拿着酒杯瞎晃:“大概是很滿足老爺子那正人君子的瘾吧~你知道嘛~文人以玉德修身。”
敖丙打量着人:“可我怎麼覺得你這是言不由衷啊?”
花子玉瞪人一眼:“你這是有透視眼?”
郁悶:“煩人不煩人~”
撇撇嘴:“你這不也是明知故問麼?”
頗為感慨:“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啊~”
微微别過眼去:“他們這些老一輩的糾纏,我可不清楚,隻是知道老爺子跟你父王認識了很久而已。”
略略一聳肩:“我可從來沒那麼重的好奇心,非要去探究個所以然。”
小小瞅了敖丙一眼:“勸你一句,他們這些老一輩的事兒少去問~誰知道是不是一個大瓜?”
敖丙淡笑:“确實也最好少去問,省得以為我有想法呢~”
花子玉跟敖丙的酒杯碰一個:“這就對了~他們這些對我們有絕對掌控的男人,絕不容許我們在他們手裡打翻天印~那心眼子小的,比芝麻粒兒都不如~那醋酸的,就是萬年窖藏~為了我們的腰,少去惹他們~”
言罷,悶上一口酒。
敖丙也拿過酒杯,喝上一口。
晚膳之時,敖光聞到敖丙身上的酒氣,稍稍斂了斂眉:“你這是還跟花子玉喝了一個?今晚還能去看慕離殇的畫展嗎?”
敖丙一揚眉:“就一杯‘綠色妖姬’,放心,這點酒還醉不了~能去的~要是不能去,離殇肯定能夠追我十條街,講我沒心肝~講我厚此薄彼~”
但敖光看敖丙這狀态不像是沒喝醉的樣子。
否則,怎麼嘴那麼碎?
什麼時候跟他說起過慕離殇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在敖丙那裡,隻有慕離殇畫牡丹是多麼驚豔了。
這小鬼...
‘綠色妖姬’...
這酒喝着好喝,但後勁也大。尤其是調酒的時候,往裡邊兒放了很多糖。但這酒并不是熟酒,酒曲沒有完全舒展。那是得等着喝下去了,胃裡的溫度一催化,酒曲完全舒展,糖也變作養料。最後,完成這酒的美妙。
剛開始喝,不會有什麼感覺。
尤其這酒很清爽,更是會讓人誤會,這酒就是水。
等着過一會兒,感覺就來了。
若空腹喝,還好些。
吃了東西再喝,那後勁更大。
這倆怎麼會點這種酒?
也不怕真的喝大了出事麼?
今晚...
敖光放下心中的疑慮,專心用膳。
膳後,敖光就牽住敖丙的手,一道去‘如風館’。
平日裡,這小龍爪子都是涼悠悠的。
今日,跟泡湯浴的時候差不多,暖呼呼的。
捏起來,有一種别樣的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敖丙的經曆過于特殊,終年四季渾身都是涼悠悠的。
用溫熱的泉水好好泡一泡,上床一會兒就能涼下來。
擔心人的身體,還給特意選了那種保暖而輕便的絲和羽做被芯,基本上都是冬被的厚度,才勉強人的溫度是個溫潤的樣子。到了冬日,更是要加厚的被子才行。
幸好他是抱着個冰坨子,要不就那被子的厚度,能給他熱的去泡冰泉。
敖丙這個樣子,對血脈的融通并無好處。
長久下來,容易産生血脈瘀滞的問題。
對身體不好。
但敖丙這溫度散失也很快。
轉眼就涼下來。
既然敖丙喜歡小酌兩杯,大司農那邊也培育出了好幾種用來釀酒的海葡萄。
到時候看看,給敖丙選選,喜歡的口味。
每晚拉着人,喝兩口。
既給人鍛煉鍛煉酒量,也疏通疏通血脈。
每次行房的時候,這小龍崽子倒是暖乎得很。
不過,還是要控制一下次數,否則對人的身體也不好。
當然,喝了酒,那絕對不能行房。
對人身體更不好。
這一路上,敖光都在糾結着他家崽子的身體。
而敖丙卻感覺相當好。
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也莫名的,覺得高興。
大概是聽了一耳朵花子墨的八卦。
果然,還是八卦最動聽,比那些話本子有趣多了。
兩人來到‘如風館’。
館主親自迎接兩人入内。
隻是在看到敖丙的腳幾乎都沒踩實地上,脖子耳朵都透着一股粉之時,暗想王太子是不是喝酒了。
就這樣,還來?
看樣子,确實是對藝術很感興趣了。
慕離殇是禮部尚書的兒子。
極愛山水畫。
但也擅長花卉的工筆。
那一手山水畫頗具意境。
寥寥數筆,便是氣象萬千。
慕離殇也極愛為這些畫題詩。
是兼具畫才和詩才的才子一枚。
本人也長得俊美。
隻是這樣的俊美中,還帶了一絲邪肆。
光是看上去就知道,是帶刺帶毒的玫瑰。
慕離殇那脾性也有些潑辣,跟愛尥蹶子的敖丙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好友。
今晚,其實也應該和前幾晚一樣,兩人一邊逛着,一邊聊着。偶爾也評判兩句。
但敖丙卻像是變作了小話痨。
撈着敖光的胳膊,每看一幅畫,這小嘴就叭叭叭的,開始各種犀利的吐槽。
那簡直就跟恨不得撸了袖子,重新給畫上一遍似的。
敖光哪裡見過他兒這麼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