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穗走到太宰治跟前,高高舉起手中沾滿污漬的紙巾,又指了指被國木田保護住的糕點:“對不起。請不要、責怪爸爸。我已經——”
她做出擦拭的動作。
為了能夠說出這句話,千穗在稀少的詞彙量中扒拉了半天,急得她漲紅了臉,才磕磕巴巴地将自己的意思傳達出去。
原本坐在千穗背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要做什麼的太宰治頓了頓,眼底的笑意真誠了幾分。
千穗在心中握拳:這招名為真誠的必殺技,如何?!看在小孩子的面子上,一定會原諒他們的吧!
然而很遺憾。
衆人看向太宰治的目光更加尖銳了。
“多麼乖巧懂事的一個孩子啊!攤上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爸,太可憐了。”國木田擦了擦鏡框下的感動淚水。
“太宰先生需要好好反思一下呢。”春野绮羅子嚴肅道。
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千穗迷茫,為什麼看起來事态反而更嚴重了?
千穗:不安。
忽然偵探社的大門被人輕叩兩下,一位衣着職業幹練的短發女士站在門口:“失禮,打擾各位洽談了,我有事情需要委托武裝偵探社。”
太宰治一手插兜,一手揉了揉千穗毛茸茸的發頂,說:“好了,工作時間到。”
剛剛還一片喧鬧的衆人仿佛都換了個人似的,玩鬧的态度消弭得無影無蹤,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一切都變得井然有序。
直美牽着千穗走到一旁的沙發邊上:“小千穗坐在這裡看會兒漫畫好不好?”
千穗雖然聽不懂,但是卻讀懂直美動作的言下之意,因此她乖巧地點頭,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
“小千穗真棒!”
直美走到亂步的桌前,笑眯眯地從亂步手中抽走漫畫:“謝謝亂步先生。”
亂步如同一隻被搶走心愛玩具後炸毛的貓貓:“我才看到精彩的地方呢!快還給我。”
抱着文件夾的春野绮羅子熟練地順毛:“最近社長誇贊亂步先生是一個成熟的大人呢。”
亂步不滿的表情一僵,旋即嘴角上揚,得意自豪地昂首挺胸:“沒錯!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才不會跟小孩子搶漫畫。”
國木田将從太宰治口中守護成功的糕點端到茶幾上放下後就離開了。
千穗看着太宰治他們将那位金發女士引入由數座屏風隔出的空間後方,直美安頓好她以後也跟随着進去。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不一會兒,隔間後隐隐約約傳來說話聲。
千穗環視一圈,大家都在工作。
她安安靜靜地拿起茶幾上的漫畫,看不懂的平假、片假之間,時不時會夾雜幾個熟悉的漢字。
看不懂。
千穗阖上漫畫。
現在終于有時間整理這具身體的情況了。
她調出大腦中的記憶,慢慢陷入陌生的回憶中。
陌生的記憶片段被蒙上了一層朦胧的灰霧,看得并不清晰。
許多穿着白大褂的人物在泛着金屬冷光的儀器前來來去去,一層透明的玻璃将他們和自己隔開。
被插着針頭的地方持續有冰涼的液體順着血管流入身體。
......他們是醫生嗎?
千穗從他們斷斷續續的談話中聽到了疑似“超能力”的詞彙。
“啊~這位美麗的小姐啊!可否請你同我一起殉情——”
浮誇又輕佻的詠歎聲将千穗冷不丁地從記憶片段中拉了出來。
緊跟着千穗就聽見一聲“砰”,眼角的餘光裡迅速飛過一道黑影,那熟悉的風衣腰帶在空中劃出一道飄逸的弧度。
千穗大驚:這就是傳說中的日本職場嗎?恐怖如斯!
千穗盯着那頭,想着忽然“起飛”的太宰治,開始坐立不安。
汗流浃背了,這裡真的安全嗎?
被打斷思緒後的千穗暫時無法集中精神重新整理記憶,她端起盛着糕點的餐盤,惴惴不安地小口小口吃着,眼神不自覺地往隔間那頭飄。
聽說日本職場十分苛刻嚴厲,心态不好的人極其容易承受不住高壓而崩潰。
想起那個滿臉寫着不靠譜的便宜爸爸,千穗不禁開始擔憂起未來。
不一會兒,金發女士走出隔間,其餘人陸陸續續地跟着出來。
看起來商談似乎已經結束了。
千穗的視線在人群中尋找起來,高挑的青年神情自若地走在最後,看上去沒什麼事。
但千穗想了幾秒,從沙發上滑下來,朝着青年走去。
雖然是在危急關頭中臨時認的便宜爹,但他畢竟幫了自己,至少上去關心一下。
若有所思的太宰治感受到衣袖受到一股向下拉扯的力,他低頭看去,對上寫滿擔憂的目光。
“怎麼了?”
千穗張了張口,又遲疑地閉上。
人都是有尊嚴的。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打飛這種事情,不管怎麼委婉含蓄地關心,都會對受害者造成二次傷害吧?
千穗陷入了糾結之中。
太宰治蹲下身與千穗平視,等着她開口。
千穗思前想後,最後豪情壯志地拍拍太宰治的肩膀,豎起一個大拇指。
每一個為了生活而堅強工作的人都很了不起!
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