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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敦收拾好外出任務需要攜帶的物品後神情沉重、氣勢萎靡地跟着谷崎兄妹出去了。
而太宰治則怡然自得地帶着頭戴式耳機,獨自一人霸占了一整個沙發。
兩條修長的腿松弛地交疊在一起,指尖輕敲扶手打着拍子,口中哼着愉悅的小曲。
由于中島敦和太宰治身上散發出的氛圍天差地别,千穗差點就要懷疑自己剛剛看見的被國木田嚴厲教訓的人其實是中島敦了。
過了沒多久,悠閑聽歌的太宰治忽然起身,動作間帶起一陣勁風,千穗下意識地擡頭看他。
注意到千穗的目光後,太宰治對着千穗微微一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刻入DNA的日式經典對話從千穗腦海中跳出來。
千穗在心中握拳:這種時候應該要這麼說。
“爸爸,一路順風。”
太宰治風一樣地離開了。
國木田怒氣沖沖地走過來,正準備喊摸魚的太宰治認真工作時,卻隻看到了被獨自留在原地的千穗。
雙方目光在半空中對上,國木田的臉上的怒氣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他有些不安地觀察面前小孩的表情,還好沒被他的表情吓哭。
國木田有些尴尬地問道:“那家夥呢?”
“爸爸?”
“對。”
千穗思索幾秒,伸出兩隻手指倒豎在半空中前後擺動,模拟人類走路的姿勢,接着補充道:“爸爸,一路順風。”
國木田納悶:“這家夥又要跑哪裡去?”
而且還把剛剛相認的女兒獨自丢下,就不怕激起女兒的負面情緒嗎?萬一她哭了怎麼辦?哄小孩可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啊。
真是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國木田悄悄用餘光觀察千穗的面部表情,随後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情緒還算穩定。
然而表面上八風不動、十分鎮定的千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上班期間随意離開工作單位是不對的吧?!
她剛剛竟然遲鈍地如實交代了!
這下汗流浃背了,她貌似又闖禍了......便宜爸爸不會被領導訓斥吧?
必須說點什麼挽救一下!
千穗神情鄭重又肅穆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咕咕咕。爸爸......一路順風,然後我 No 咕咕咕。”
千穗手腳并用地比劃,努力傳達意思。
國木田被逗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說太宰外出給你買吃的了,對不對?”
千穗不知道國木田說的什麼意思,隻好繃着一張臉,硬着頭皮說:“爸爸,好。”
“太宰這家夥,既然是去給小千穗買食物的話,帶着她一起去也可以的。把剛找到父親的小孩抛在陌生的環境裡多不好啊。”國木田無奈地歎氣。
國木田擔心千穗一個人會不安,于是索性将要看的文件搬到千穗附近,找了個地方坐下,埋頭處理。
實際并不是五歲小孩的千穗自然不懂國木田這番舉動的溫柔含義,反而更加不安了。
他在做什麼?為什麼放着好好的辦公桌不用,而要搬到她邊上?
時間在千穗的如坐針氈中緩慢地過去。
“救命啊!谷崎先生他們受了重傷,快來救救他們......”急迫的呼聲微微顫抖,聲音的主人聽起來像是快哭出來了。
國木田一個箭步起身沖到門口。
“小子,發生什麼事了?!”
春野绮羅子将高跟鞋踩得飛快:“我去叫與謝野小姐!”
千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腦海中登時閃過幾個鮮紅的畫面——
“給她加大注射劑量。”
“可是大人,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繼續下去的話——”
“按照我說的做,就算沒了她,我們還有替代品。”
“咳咳咳!”
“大人,怎麼辦!她又咳出一大片血了!”
“啧......不要慌,給她注射鎮定劑,先穩定她的生命體征。”
千穗失焦的眼前忽然籠下一片陰影,一個輕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千穗,我回來了~”
千穗猛地一抖,瞬間回神。
她此刻的呼吸異常急促,面無血色,手指冰涼,額頭甚至布滿了汗珠。
太宰治意識到千穗狀态不對,他伸手按住千穗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千穗不斷顫動的眼瞳,語氣沉着:“冷靜下來。”
千穗緩慢地眨了眨眼,鸢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是了,她活下來了。
她的胸膛裡傳來有力的心跳聲。
“深呼吸。”太宰治耐心地引導千穗大口呼吸,再慢慢吐出。
千穗感受着逐漸恢複平穩的心跳,有些心虛地避開太宰治的目光,希望他不要來探究自己的異常。
畢竟......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徹底理清這具身體的過往遭遇。
幸好太宰治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後又恢複了平常那樣跳脫的模樣。
太宰治轉身去看中島敦的情況後,千穗扭過身體,緩緩撩起右臂的衣袖,在内側的手肘處,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若隐若現,上面依稀能看見一個針頭細的疤痕。
與剛剛閃回的記憶裡,注射劑刺入的地方,是同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