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阿耶是誰嗎?叫什麼名字?”
無非是那個人。
質實而閑正,标舉間展現着世家子弟的款款風度,各方面都很中庸的好。陪燕九嶺吃喝胡鬧都樂在其中,也收獲了她最多笑容,二人看上去明明分屬兩個世界,卻融洽甜蜜。
“他是個老好人,和氣到有些呆,總是笑,我并不了解他。”周采官盯着許慕臻星辰般的雙目,“你像炎上使,從小就像,我還從未曾見哪個孩子比你好看的——”他頓了頓,“子歸說,你母親失蹤了?”
子歸是沈呈華的字,雖然周采官被幽禁,但仍能收到弟子密報。
許慕臻把日後遇到常卿的事講述一遍,末了問:“常卿可信嗎?”
周采官沒聽說過常卿,甚至不知道容赦已娶妻。
周采官說:“容赦與柳五如羊左之交,那時柳五隐退,容赦也自請外放。教主給了江南東道舵主一職,柳五婉拒,容赦接了。從此不常聽到二人的消息。”
可許慕臻吃過容夫人做的糕點,确定有其人。
周采官也想不明白,容赦為何不将娶妻的消息傳告他們。難道他娶的妻不宜露面?難道他真娶了柳五?周采官越想越荒唐,但若許寄端傷害了柳五,容赦為他求解藥,是說得通的。
柳五在當年炙手可熱,目标第一夫人的許寄端,向柳五頻獻殷勤,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厭棄柳五,愛不成便恨透頂了似的,轉而讨好許寄北。
“如果他們的敵人是許寄端,把你娘當做與教主談判的人質,你娘暫時是安全的,他們的條件先答應着。容、柳兩人,從前都是寬厚性善之人,若這些年沒有磨滅天良,還可以信任他們。回禀教主,實話實說就好。”
許慕臻應了。
“你在我面前,我能感覺你武功大成,勿忘修煉。”周采官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警惕言多語失。教主平素沉默,不說話反而少出纰漏。”
許慕臻:“我能為你做什麼?”
周采官一怔,“不需要做。清者自清,一切教主心裡有數。他隻是氣我隐瞞燕九嶺隐蔽于泉州罷了。”
許慕臻猶豫不決地問:“我的易容幾成像?”
“八成,你跟教主身材相近。”
“我總覺得霜磬看出來了,她的反應······怎麼說呢?······”
許慕臻擺脫那些迎駕的時還覺得發揮穩定,沾沾自喜;一見霜磬以為被揭穿了,無比心虛。霜磬在混元堂見過真正的自己,這也是他不安之處。他要是不弄明白錯在哪裡,必定走不出飲牛津。
周采官促狹一笑,“你怎麼會想到使喚霜磬?她是夫人的女使。”
“我隻認識她一個有名姓的,叫别人肯定露餡。”
周采官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教主臨幸過霜磬。”
許慕臻忖度,有男女私情的人看到他假扮的教主都區别不出來,那他委實扮得挺成功,這些旁門左道的技藝他原本不屑,但勝在實用,向李莊姜學技的時日終究沒白費。
他得意了一陣兒,忽而說:“傳許寄北對阿娘一片癡心,全是誇大其詞,他在六韋花山莊還染指了一個妓女,幸好阿娘沒選他。”他感念周采官的照拂,不知不覺将他視同親切的父兄,言出無忌。
周采官溫和地望着他,目色複雜而深邃,“教主逢場作戲是真,癡心用情也是真,男人大多把功用和感情分得很清。”
“阿耶,你把好色無恥說得真脫俗。”許慕臻本是發發牢騷,但順口溜出來稱呼又讓兩人沉默,許慕臻扭捏地解釋了一下,“到現在我仍然希望你是阿耶,讓我想想,我該叫你什麼。”
“同子歸一樣叫‘師父’吧。”
許慕臻笑着搖搖頭,“我新拜了個師父,兇得很,不叫我拜其他人。叫叔父呢?”
“好,”周采官欣慰笑道,“謝謝你來看我。”
“我娘知道你對她······”
周采官自嘲道:“她對我無意,她那樣高不可攀的女子,入眼的少之又少。教主都求不到結果,我何必自取其辱。日後,你也不要告訴她。”
許慕臻滿口答應。
“你比從前開朗,交到新朋友了嗎?”
許慕臻不自覺地流露喜色。
“下次聽你好好講給我。”
周采官将沈呈華和許慕臻視作半子,傾注的心血不遜于真正血緣的親人,這一生俯仰上下,庶幾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