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嗎?”黎率問。
“前面差不多,後面要靠未來驗證了。”她掏出一貫錢作賞,缤魚美滋滋收了,回敬她一碗酒。
女影衛問:“怎麼我的就收了?”
慕适容:“不收才是壞事。”
許慕臻:“洩露天機,要拿錢祭拜神佛化解,另一部分留作生活。但算出災禍或命不久矣的,錢成了賣命錢,不收也是行規。”許慕臻之所以清楚,是因為高向告訴過他。毗羅公主的命相似乎比缤魚透露的還兇險。
無不齋時,他倆常海闊天空地閑聊,也提及命理玄學,許慕臻還把高向占卦遇到的怪事講給她聽。如今沒隔多久,他們身邊便各有了閑話之人。
船抵揚州城外的揚子津,渡口空寂無人。影衛一早傳了信,可至此時都無飲牛津的儀仗來接少主。所有人下船,唯船員忙碌地卸載互市買來的貨物。
阿奴見又是無人接應,神情酸楚,她不知自己在父親心中占幾分重量。許寄北為她四處尋醫,大為光火,看似珍重她,又感覺并非為她。阿奴黯然拭淚,慕适容見她凄慘兮兮而心生憐憫,手裡捏了一方帕子遞她。
暗中埋伏的殺手揭開蔽身的油布,沖散了人群,他們繞開黎率等男子,目标是擊斃女眷。毗羅公主躲在沈呈華身後,密雨似的刀劍仍吓得她花容失色;阿奴病體虛弱,眼睜睜看兇刃襲來,坐以待斃不是她風格,她抓住小容替她擋住狠辣的銅锏,趁機落荒而逃。
許慕臻橫抹一殺手的脖頸,張果老連退二敵,他們趕到小容身旁扶她,小容喘了兩三下,鮮血緩緩浸過胸前的杜鵑紋刺繡,張果老立刻給她塞進一顆吊命的藥丸,她口角湧血咽不下去。瀕死的痛楚,讓她顧不得兄妹身份,隻想最後望一望心愛之人。
許慕臻抱着她流淚,哆哆嗦嗦問張果老,“怎麼辦?怎麼辦?”
張果老急火攻心,“你這副窩囊相有什麼用!”
許慕臻哭得更厲害了,胡亂擦臉。
“我好疼······”
“忍一忍,你再忍一忍,張前輩有辦法。”他六神無主。
今時不同往日,上一回他與小容情分不深,見她受害,心中激憤更多。如今他們分分合合,他視小容為戀人,心意匪石,亦不是許寄北一句“兄妹”就能改變的。他眼看鮮血不絕,自己跟着渾身冰涼。
缤魚呼救,是女影衛救了她。殺手們與女影衛的武功系出同源,不分上下,她厲聲呵斥:“你們也是飲牛津弟子!何人派來的?”
殺手們咬住牙關不吭聲,刀兵相接,水火不容。
張果老命令道:“我用内功護住她心脈,你為我護法,别讓殺手近前。”
許慕臻怕自己一松手,就與慕适容天人永别,遲疑不敢離開。
張果老兇煞地推他,怒吼,“快去!愣着幹什麼?”
殺手人多勢衆,武功不低,解決不了會耽誤小容醫治,所以更該派高手速戰速決。張果老催不動他,急得直罵,許慕臻才紅着眼在小容額頭一吻,“答應我活着。”
款款一瞥,柔荑拂過他手背,一隙之間,或許成彌留的溫存。
許慕臻鬼哭狼嚎,一路亂刀平砍,像個不懂武功全憑豁勁的瘋子,解了沈呈華、林琅的危局,刀下血涔然滴落、彙聚成河。他扶着刀踉跄而行,渾身濕透,背後是腥鹹的海水,面前是小容染血的身軀——他回到第一次試煉,從冤魂獻祭中偷生。
他爬上岸,三人代之永遠泡脹在腐水裡,童年融為泡沫。他今日不是六歲了,他想救出死神的?筚之下,善良無辜的戀人。可是他不敢過去看小容是否還活着,他雙膝落地,直挺挺地掩面痛哭。早知是這樣,習武救不到想救之人,學來做什麼?
早知是這樣,兄妹的屁話理他幹什麼?許寄北還是燕九嶺說的又如何?他樂意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
他豁出去得太晚了。
殺手全殲。其餘人不敢刺激他,怕他一個沖動大殺四方。
沒人打得過他了。
也沒人會纏着他央哄他。
過了一會兒,霜磬才帶一隊侍衛趕來,見到血流漂杵的場景,不敢聲名她是奉教主之命來接少主的。
前一天晚上她們接到犒賞赴宴,連霜磬都中了迷藥睡過頭。有人用此法拉開時間差,派殺手鏟除船上的人。隻是他低估了一船人的實力:中途加入的黎率勇猛超群;張果老能不打盡量不打,非要打足以以一敵三;而許慕臻,即便飲牛津也沒幾人能在正面交手中穩勝他。
霜磬見所有目光系于許慕臻和慕适容,以為躺在血泊中的是少主,命人找擔架擡回去。
許慕臻這時想到阿奴了,是阿奴拿小容做擋箭牌!他頭剛一扭過去,阿奴自知不祥,邊退邊喊:“使者救我!”
所有影衛将阿奴圍在中心,阿奴伸着一條手臂向霜磬出示玄武玉牌。霜磬立刻會意,帶人列陣擋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