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果老握着一隻白青釉藥瓶進來,“我叫它仙人羨,是忘憂解愁的藥。林琅的症狀,或許忘掉往事才能做回普通人。”
沈呈華微微皺眉:“有副作用嗎?”
“有,”張果老直言不諱,“不太奏效。”
“對身體有損害嗎?”
“不曾有。”
“他何時能醒來?”
“情緒崩潰後的昏睡是身體的自我修複,讓他好好睡吧。”
張果老行至院外,慕适容蹲在一叢天精草旁嚼葉子清口,臂上挎的竹簍還裝了些許青葉。張果老沒有接她遞來的草葉,雙袖一擴,“走!”
這次,隻有張果老一人回益州無不齋。他要弄清明石散人碰到什麼棘手事,而且把明世經的秘密帶給老友。
大門口,許慕臻備了車駕,一路護送至碼頭。
“師父,務必寫信給我。”
“你踏實待着,如有必要再派人接你。”
張果老取出袖中木盒,許慕臻都忘了,單覺眼熟。張果老歎息“便宜你小子”,随後把盒子交給慕适容,“他送你的。”
紅玉響鈴簪,一步一響,一步一想。
“我生平兩大心願,一是看着五代單傳的弟子成家······”
慕适容頭一回聽師父講五代單傳的字眼,可能受沈氏啟發。細想張果老的曾祖傳道家醫術至慕适容一代,的确已曆五世。崇高的榮譽感和神聖感籠罩心頭,讓她在回程的馬車裡跟許慕臻念叨:“我是醫家五代單傳弟子,我的名字注定會寫入宗譜,占據單獨一頁,後世定會為我開壇設祭。慕郎,我賜你配享太廟。”
“你是繼承皇位了嗎?”
許慕臻嘲笑她魔怔,她說許慕臻嫉妒。
揚子津碼頭,張果老以一貫強蠻犀利的口吻命令:“你切不可背着我們私定終身,聘禮少于六十萬兩免談!小榛子,這話我也說給你的,聽見沒?”
許慕臻苦笑,長揖到底,“敬受命。”
張果老憂愁起來,“二是看恩公平反,恢複名節。”
第二件事無從着手,願景渺茫,若延宕太久,杜汐恩的名字都會被世人遺忘。
“千裡相送,終須一别。”他踏上甲闆負手而立,道袍依依,仙風骨氣,一望江面平坦,如其生涯悃愊無華、寥廓大千。
正月初七,人日,七樣菜羹擺成攢心圖案,五色綢布剪出百物巧樣,張挂于屏風屋梁。教主派男仆給各園女眷送首飾,以合“春勝”之意。給八長老及舵主親眷的都是金箔所制,普通女婢也能得到絹布制的,戴在鬓角,人比花嬌。慕适容得了一柄花椒滿綴的金箔,她素喜花椒的香氣與習性,戴上左右賞看,美了半天。
豐隆長老選擇這一日納采,遣媒妁向教主提親,求娶雲蘭犀。這是三方互惠的事,豐隆野心勃勃,實力卻壓不過資深權重的玄冥長老,若攀一層姻親,他的地位會更加穩固,何況雲蘭犀貌比天仙,單論娶這麼年輕妩媚的女子,他都樂意之至;許寄北深知豐隆的個性,不給他明顯的好處,他遲早謀反,嫁出去一個沒有根基的貴女,既填補了豐隆的虛榮心,又不緻擔心他跋扈太多;這場博弈中看似犧牲品的雲蘭犀,正是她策劃了與豐隆的屢屢邂逅,她為自己做的主,就是下嫁一個能當她爹的丈夫,因為豐隆掌握飲牛津重要的權柄。
媒人将雲蘭犀的庚帖帶回男方打卦,擇好日來女家納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