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譬如流沙。
柏绾卿退到裡門内,但他們還是沒想出來,剩下的人該怎麼撤退。柏绾卿怯生生地叫“姊姊”,謝翩也催柏箬伶先過去。
王曜一突然冷冷地命令:“鈴鈴,你過去!”
“诶?”無意中被叫到的鈴鈴頓了半晌,但王曜一異常堅持,幾次三番地重複,鈴鈴不得不脫位去裡門。
分攤在每人身上的力道更大,瘦弱一些的韓春滿頭大汗,上撐的姿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頹,呼吸也變得粗重,“讓我過去······我會用軟銀絲劍把最後的人拉進裡門。”
“嘿,你行嗎?”黎率半信半疑。
“你的體重,我拉得動。”黎率是這些人當中最彪壯的。
“行。”
韓春再不退也支撐不住了,一旦失誤造成失衡,隔闆颠倒,沙子又會倒下來。
沈呈華最初仰看穹頂,灌了最多沙子,揉了半天眼睛,沒來得及在衆人頂起圓木時搭上手,現在他看清所有人的位置,将繩子纏在許慕臻和謝翩腰上,走進裡門。
韓春也遵照諾言,手上抛出軟銀絲劍緊緊纏住了黎率。
安悅涯與柏箬伶依次卸下,其他人要立時承擔她們的負重,雙臂舉了多時,幾人無不青筋暴起,汗液滴進脖頸也擦不得,順着脊背流,癢了一路。
謝翩呲着牙:“人不能再少了,我快······頂不住······”
許慕臻突顯的輪廓更加峻刻,連眉毛嘴巴都擠在一起使勁。
季青臨說:“我們仨沒有繩子,讓我們先撤!”
“别别别,娘嘞——”黎率大叫。
“這樣,這樣······”許慕臻費力地思考,“數到三,仇由三人先撤;數到五,沈呈華韓春拉繩子!”
“好!”回答他的不止沙室内的人,還有裡門的人,他們做好準備一起拉。
驟而,大量沙子傾下,隔闆最終斜出一道坡面,沙子順其滑下,堆成天然的墳塚,先是腳不見,很快淹到小腿。衆人被措手不及的危險打亂陣腳。
“天殺的誰先撒手了?”
許慕臻斷然大喝,“跑!快跑!”
沙室亂成一片,沈呈華與韓春等人用力拉扯。
“擡頭!擡起頭來!”
鈴鈴的聲音顯得那麼渺遠,在金色沙海泅渡的人,耳朵也浸在海下,聽着無聲的轟鳴,永遠到不了對岸。
最後撤退的三人沉沒,起伏的波浪吞噬了他們存在的痕迹。
沙子通過裡門瀉進另一間屋子,搶先跑出的人癱在地上,回想剛才那一幕。
“少主?黎率?謝翩?”
繩子傳來輕微的顫抖,其餘人趕緊再拉一次,原來三個人已撲騰到門邊,這次終于露出沙滾滾的上半身,止不住的咳嗽。兩兩拽住胳臂,像拔蘿蔔似的把他們拔出來。
剛經曆沙頂天,他們身上、口鼻處處是沙子,清也清不幹淨,因為手上黏的也是,摸哪裡都隔着一層土渣。柏绾卿仔細看了看衣袋裡的小鼠,她不敢放出來,隻讓它偶爾透口氣。
安悅涯稍稍平複,揪着黎率的耳朵算賬,“都是你害的!你是豬嗎?你要把大家害死才滿意嗎?我告訴你,我們三個誰出了事,你都别想通關!”
黎率可不客氣,扯開她的手,緻使安悅涯踉跄數步,“鬧什麼?我又不知道這是機關!啖狗腸的,你不也沒看出來嗎?誰提前說了?”
鈴鈴扶着安悅涯躲開他,對雙方勸道:“好了好了,咱們剛進來不适應裡面的機關,幸好沒有傷亡,以後每一步都小心加小心。”她從懷裡掏出一塊幹淨手絹,撕成布條,發給每人。
韓春沒有要,柏绾卿甜甜的說了聲“謝謝”。
柏箬伶走到沈呈華旁邊,“你對機關很了解?”
“談不上多了解,”沈呈華指了指原先的屋室,“沙頂天規模宏大,也隻有帝王陵寝才得一見。我也是瞧屋頂······咳咳······漏下沙子才想到。”
一生第一次見,差點成了沙下枯骨。
柏箬伶仔細檢查支頂的圓木,“你們看,圓木削平的那部分有十二組空洞,可以把手指伸進去,這根木頭不是坐具,而原本是破解流沙機關的道具。”
柏绾卿道:“剛才看到孔洞沒想那麼多,原來這書樓的道具都大有用途。”
安悅涯對柏绾卿和仇由說:“我們同組,一起走吧。”她故意孤立黎率。
“好啊。”柏绾卿覺得彼此照應更安全,沒聽懂她另一層意思。
琅嬛苑外,與試者的家屬都可觀戰,除了柏氏姊妹、韓春和王曜一,其他人都有親朋陪同:
沈呈華遇險時,張夫人和毗羅公主失聲叫出來,看到他轉危為安,兩個女子才振作起來,林琅在她們旁側,卻不愛說話了,不瞬目地盯着銅鏡畫面;
慕适容早就放下話本,心也跟着戀人踏足在危機四伏的書樓中;
黎率的親族遠在他鄉,他收了飲牛津的四個婢女為妾,一見到夫君危險,四姊妹互相牽着手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