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昭昭和葛洪賓第二次見面,一眼她就知道這小老頭不簡單,氣性堪比河豚,行動猶如炮仗,點着了就滅不掉。
因為沒人有空來接鬼,是她把他送回家,然後她就在第二天喜得投訴和表揚,理由是教唆老人拒絕立遺囑和服務态度良好。
有一說一,她的确認為自己态度端正,能力優秀。教唆則是子虛烏有,那幫連影子都沒見着的人就這麼投訴她,簡直就是在诽謗。但這不是最嚴重的,惡劣的是他們還敢在辦事處鬧,還以為地府會慣着他們呢。
當着衆鬼的面,他們指着陸昭昭鼻子罵:“你們辦事處幹什麼的吃的,把老爺子折騰來折騰去,現在連我媽都中邪了,說要把我們趕出去。鬼就要待在該待的地方,上來和活人搶地盤,把我們家搞得烏煙瘴氣。你個活人,不為活人考慮,居然給死人當奴才。活人的錢賺不到,就賺死人的錢。”
他們面目猙獰,比鬼還醜,唾沫星子又多又臭。同事們沒見過活人在鬼的地盤罵鬼的,被罵得一愣一愣,原本站起來要幹什麼來着,想不起來了。
見到他們這樣的家夥卻更加嚣張,要求辦事處讓老人會陰間去,說着還伸手要和陸昭昭拉扯。就在沒有禮貌的手剛碰到陸昭昭的衣領,文件夾猛地砸在大叔臉上,沉默到現在的人下手一次比一次恨。
“不說話是給你們機會,不是讓你們蹬鼻子上臉。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陸昭昭給自己的人生規劃是,考試,入職,在辦公司老死。可忽然的人員變動打得她措手不及,每天在工位待一兩個小時就要外出,兩眼一睜就是見鬼。
作為老員工,她是福沒享過,苦沒少吃。在系統設定初期,見到的鬼個比個奇葩,沒有經驗的活人用着地上那套公式,險些自己把自己氣死。簡直就是公司起步期,數不清要被這樣的家夥罵幾回,早耐心告急。
她要想幹服務業,怎麼沒站店門口,來一個人,說一句歡迎光臨,再九十度彎腰。在客人入座的時候,她就能蹲下,卑躬屈膝的這幫祖宗要吃點啥,就算是對家的菜,她也會笑呵呵地把菜端上來。
整天面對這些神經病,簡直受夠了!她把工牌甩到地上,積壓的怨氣在此刻爆發,“老娘不幹啦!”
然而還沒行動,突然出現的拐杖直接敲在中年男人的腦袋上。便見葛洪賓姗姗來遲,那架勢好比孫悟空大鬧天宮,哪吒鬧海。沒有腰椎間盤突出,骨質疏松等毛病的鬼打得人嗷嗷直叫,大義滅親之舉令辦事處安靜如廢棄高校。
辦事處的鬼更是不想幫他們,警察來了也是說“活人多金貴啊,幫了還得說我們晦氣。我瞧見他們也挺晦氣,眼睛和耳朵都不幹淨了”。到最後他們全被帶走,等着别人來撈。
來撈她的是判官,因為辦事處剛成立,地府有點地位的鬼差隔三岔五地要上來挽留活着 的員工。當時這個小老頭還沒迷上cosplay,把自己收拾得闆闆正正,穿着神像上的衣服,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誰。
似是預料到這次也是相同的結果,小老頭輕輕歎氣,“你也不想幹?”
能說那是氣話嗎?
陸昭昭尴尬地低下頭,好想說沒有。像辦事處這麼好的待遇,她這種學曆一般,經驗一般,性格一般,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生真的很需要這份的工作。
不管了,錢窩窩囊囊地掙也是掙,總比喝西北風強。
“我幹!”
整個派出所回蕩着她的聲音,正被警察批評教育的葛洪賓以為她要被辭退,大步流星地走出來,語重心長地和判官說:“老哥啊,這麼能幹的孩子不多見,不能因為她是辦事處的人,被欺負了就不能還手。小同志你放心,我替他們原諒你,這事和你沒關系。”
恩人啊,陸昭昭感激涕零,起碼是把自己受委屈的形象徹底在領導面前立住了。這位老同志夠意思,果然能住下的都是好說話的鬼。
獨獨沒有詳細了解事情原委的判官滿臉問号,不明白怎麼挽留到他們嘴裡變成了勸退。但葛洪賓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握着他的手,一個勁誇陸昭昭。
“這孩子脾氣多好,生氣也就打幾下,我都是用棍子的。上次沒人來接我,還是她把我送回家,你看她心腸多好。化壓力為動力,壓力多了就是怨氣,但她甯願辭職也沒罵領導,多好的姑娘。她還仗義,知道我身子骨差,特意幫我教育不孝子,别太貼心。”
粗聽全是表揚,細品都不對勁。被吹成氣球的當事人忍不住為老人鼓掌,心想拳腳厲害就算,嘴皮子也這麼利索。
此時此刻聽着陸昭昭和葛洪賓的故事,林時也是聽得大腦卡頓,說不上對方說的對不對。嘴巴張張合合,半晌,他才說:“好神奇。”
“我也覺得神奇,不過工作保住就好。”
“聽起來這份工作真的很好。”
陸昭昭點頭,“這是我千挑萬選,為自己找的出路。趁腦子好使,找個鐵飯碗,不用被拖欠薪水,無故辭退,而且辦事處的辦公氛圍比其他地方好,除有時候要受到視覺沖擊外。”
“對了,你明天把我電腦裡的檢讨書打印一份。每次打完他們,都會被舉報,你就拿模闆走個過場,記得把名字換掉。”
“他們已經幫我弄好了,還有就是,他們說這次回訪發現的問題,明天就要解決掉,這樣下周一就能幫高栎辦理入學手續。我不是很懂,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明天啊,正好是周六,可以順路去寵物用品店挑圍欄。看眼偷偷摸摸想把林時從床上趕下去,結果自己滾到地上的李三多,她覺得網購還是太慢了。
“約的幾點?”
“淩晨五點。”
“淩晨五點?!”
淩晨五點的班,她倒要看看是哪家黑店讓未成年淩晨五點還在上班,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