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染忍不住嘴角一勾——明顯醫護已經發現她沒輸液了,但還是照流程辦事。說明這種做法在醫院是允許的,隻要沒在明面上被眼睛發現就可以。
張染把滾輪滑到最下,幾乎把管子擠壓死。取下針管,靜待八點半。
她時不時起來站着走兩圈,怕自己睡着了。
自從來了這個醫院,總是很疲累,容易犯困。這才六點過啊。
時間來到八點半。
張染右手提着兩袋液體,針管插進左手血管,左手還不放心得掐着管子。
插針,她昨晚練了一下,起碼有點感覺了。
泥鳅一樣滑下床,順腳把鞋子穿了。
門外沒有腳步聲,開門左右環視一圈,立馬跑出去,掠過202、201摁電梯。
空無一人的走廊,寂靜、漆黑。
她來不及害怕,直勾勾看着電梯從四層緩緩,緩緩,緩緩滑下來。
她騰出左手中指無名指把滾輪開到最大,左手大拇指食指還掐着管子。
電梯門終于打開了,裡面空空如也,她一腳踏進去,先按了兩次“關門”,門快關上後,她再摁了第三層。右手高高舉着挂液。
前幾秒内心還在催着喊快,後面冷靜下來查看電梯内部。
第一天她閑逛的時候微乎其微的血腥味,現在變得異常濃厚。
電梯内部也很老舊了。植皮廣告都被撕了隻剩三分之一,殘膠死死粘着烏黑的内層紙纖維。
沒有攝像頭。
張染想起個事,沒資本的房區,人再多都隻修到六層,因為第七層必須配套電梯。
醫院對面的六層老房就是個例子,房間像蜂巢一樣緊挨着,就是不修第七層。她小時候和爸爸媽媽就是租的這種房子,最清楚不過。
可一個五層醫院居然有電梯?不過也是,大醫院嘛,也正常。
第三層打開了,這時她的心髒又開始突起來了。
門外一片漆黑。本來電梯對面就是大窗,至少也應該有點月光,沒有,一片漆黑。她趕緊先按下關門鍵,本想按個二,猶豫了下,摁下了五。
因為五層樓那個位置,居然沒有“維修中”三個字的貼紙了。
電梯沒有動。
于是她趕忙按二。
回到第二層時,電梯關上門後突然往上升了。
她頓感不妙,連滾帶爬往203跑。
怎麼這麼快?按照昨晚那個時間,八點半從三樓來的人,電梯要坐五分鐘吧。至少也要十二分鐘,它們才會來。
已經快十二分鐘了嗎?
回去把門關死,打開燈,203的鐘表才跳到八點三十五。
第三天威力就這麼大了嗎?比昨天少了大半時間。
護士操作三分鐘,六樓的人開始行動是六點三十七,那麼藥效注入時間和生效時間四分鐘。等八點半批次的整個三層樓的人進電梯下二樓,至少五分鐘。
怎麼才五分鐘就來了?
什麼鬼啊!
到底哪一步他們能做到縮短時間?
還沒思索完,隔壁已經有撞門聲音了——根本沒敲門,直接是撞門。
吱呀——砰!
應該是門打開一瞬間就關上了。
随後隔壁就傳來骨肉撞擊地面的咚咚聲。
202。
“小何快!”
劉居士一把給人逮進來,守在門後的何佩杉砰地一下把門關上。
劉居士把精神病的手朝後一别,順勢壓在它身上。
身下的人力大如牛,比劉居士還要矮兩個頭,輕兩個重量級,都能從身下把他撬動。
何佩杉立即把手上的床單裹在那人身上。
劉居士根本不敢把人翻過來用床單捆住,他怕翻過來再也壓制不住了。
“小何你别折騰繩子了,快來幫我一起壓住它!”劉居士青筋暴起。
身下的人皮膚血紅滾燙,血管凸起就差爆出來了。那人的側臉的臉皮下,還有什麼黃色的東西蛄蛹着。包括輸液的左手手臂,也是如此。
面無表情,也沒有吼叫,就是張着嘴要來咬劉居士。
一下,一下,又一下,就是沒咬到。
劉居士被它撬得好幾次差點壓不住。還要避開它的牙嘴。
“小何,你快先去拿個什麼東西給它嘴堵上!”劉居士有點絕望。他真的不知道壓不住該怎麼辦。
精神病還用壓在背後的手去扣劉居士,劉居士哇哇叫疼。手臂都給它壓脫臼了,都停不下來。
何佩杉望着這恐怖的畫面,一開始綁人的勇氣已經冷卻掉了。
“小何!你再傻站着咱們都要死了!”
何佩杉無動于衷。
“還想不想救你爸媽了!快點啊蠢貨!”劉居士大吼。
何佩杉像是一把被澆了油的火苗,眼睛四處掃描,鎖定燒水壺。
打開蓋子,把裡面的開水全倒在精神病頭上。
濺出來的水燙得劉居士一個激靈,本來已經不指望她做什麼的劉居士一下大腦宕機了——
因為此時此刻,何佩杉拿着個燒水壺,在猛敲精神病的頭,什麼東西迸射在他臉上,眼睛裡,他沒法,隻能閉上眼,什麼也看不見了。就聽見啪啪的聲音。
身下的人幾乎沒了腦袋,身體都還在蠕動掙紮。隻是幅度沒那麼大了。
劉居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壓着。
最後一個沙啞的女聲由近及遠,“劉大叔,劉大叔……”她也很累,一聲比一聲弱,最後一聲吼了一句:“劉大叔!”
劉居士也是連上和這個世界的WiFi了。
“人都死透了,你下來吧。”
劉居士愣愣地坐在一旁,揩了一下眼睛上的血迹。
他第一眼不是看地上的死人,是何佩杉。
何佩杉仿若無事,且語出驚人,“死人,死人能用嗎?”
劉居士吞了吞口水,回答道:“不知道。
張染這邊坐立不安,知道隔壁肯定不是那麼順利。
不知過了多久,劉居士才說:“你怎麼能直接把他殺了呢?你要坐牢的小姑娘。”
何佩杉迅速說了一個字:“哦。”
“那又怎樣?”
劉居士也無話可說。那句“還想不想救你爸媽了”,是張染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