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小姐給我好生請回去!”
姜渥丹聽見那邊兩人的對峙,以李墉強硬的暴怒結束。
噼裡啪啦的小厮腳步聲零碎,李蘊嗚咽着被拽走了。
姜渥丹焦灼着,想立馬開門出去救李蘊。
卻被晏邦彥拽住,他說:“你能做什麼?”
此語猛地像火星在她腦子裡炸開,她瞬間驚醒。
對,她能做個屁!她什麼也做不了。
她幹巴巴地停住了,垂目凝着門檻。
此刻,若是她邁,邁過去了……又能幹些什麼呢——隻會惹禍上身,救不了李蘊,又把晏邦彥和姜未晞扯進來,他們兩個這麼複雜的身世,牽扯上又會引出什麼亂子些來。
婦人扯着衣料擦幹眼淚,對姜渥丹說:“十日後,老爺會把小姐嫁給葉長史,這樊籠,小姐一輩子都逃不出來了。”
婦人轉身離開,隻留下個:“今兒我給姜姑娘講的,請姑娘忘記了吧。”
姜渥丹和晏邦彥一陣無言。
姜渥丹攥着心髒處的衣褶道:“我好痛,我心好痛。”
“隻能看這個世道,這些暴徒,蠶食她們,傷害她們,榨幹她們價值。”
晏邦彥輕輕拿起她的手,攥在手心,寬慰的話他也說不出。棋局密密匝匝擺在眼前,朦胧。
倏地,他看着姜渥丹低下的頭突然仰起,剛才還聳拉的着的眼又鋒芒畢露起來。
她道:“還有時間。”
她的指尖輕叩她的大腿,奏出樂來。
晏邦彥知道,她這是在思考。這一局,她要摻和行棋,亦或是掀翻棋局。
姜渥丹突然想起來什麼,擰着眉對晏邦彥道:“你祖父的舊部那位何鸮将軍,不是要接你和婆婆去江南嗎?怎麼還沒有消息?”
“這……确實。”晏邦彥也思索,已經過去有些日子了。
“不會,是剿那邪教出事了吧?”姜渥丹詫異。
倏地,姜渥丹突然聽到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
“等等,不對。”她思索。
“咚咚咚。”過了一會,平和的敲門聲傳來。
“姜姑娘。”是沙啞聲,是李墉。
不能意氣用事,得徐徐圖之。
姜渥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後打開了門,表面上波瀾不驚。
“姜姑娘,你與公輸武夷山是什麼關系,她何幹信任你,把那東西交付你予我?”李墉打量着她,平平道。
“這與李員外有何幹系呢,我不作答也沒什麼關系吧?”姜渥丹語氣不卑不亢。
李墉笑了,眼角堆出細細的褶子:“姜姑娘這話,倒是像極了公輸那瘋女人的調調。目中無人,不識時務。”
“呵,什麼是時務,什麼又能稱的上是‘人’呢?”姜渥丹嗤笑一聲。
李墉的笑容頓住。
“況且,那是我與她之間的私事。”姜渥丹目光卻在他身上像刀子般刮過,“倒是李員外,今兒怎麼這麼急着把李小姐拖回去,明明已經放任了她幾天了。”
李墉眼裡滿是陰鸷,下一瞬又溫和如常:“小輩不懂事,姜姑娘不用多管。”
“不會是什麼約定要按時完成吧?”姜渥丹思索道。
李墉半眯起眼睛,仿若要洞穿她,“姜姑娘,似乎是被誰惦記着吧,如此招搖,真不怕自己引火燒身。”
奇怪,太奇怪了。
“惦記”這詞李墉說得輕巧,卻像顆釘子釘在她心頭。
若他說的某人是安平王,那便真不尋常了。
姜未晞被安平王納為小妾的消息,竟能傳到這遙遠邊疆?一個富商,怎會知曉宮廷之事?古代信息傳遞從不迅疾,哪怕一紙诏書也要數日乃至半月,他怎會知道得這樣快?
除非,李墉根本不隻是個富商。
“引火燒身?”她思緒片刻,繼續笑道,“怕麼,我看李員外才合該怕我吧,怕我擋了李員外的财路,怕我擾亂你的計劃?”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李墉聲音一字一句,“你最好想清楚,站錯了邊,是會死的。”
姜渥丹輕笑一聲,語氣淡卻灼人:“不過是提醒李員外一句,籠子若鎖得太緊,鳥兒便會拼命沖撞;火星若壓得太久,一朝起勢,便是燎原。”
李墉輕蔑道:“哼,一個足不出戶的小丫頭,也配談什麼大局?你們這些女人的眼睛,除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還能看得進去什麼?”
“可惜,世上許多東西啊,也正是從這鍋碗瓢盆裡生出來的,女人若不給你母乳,你能長成這副模樣嗎,隻怕早就夭折了吧。”姜渥丹目光微斂。
“啊哈哈。”李墉笑意不達眼底。
他走近幾步,語氣親熱得令人起雞皮疙瘩:“姜姑娘果然不同尋常,識大體,顧大局。啧,不愧是公輸武夷山看中的人。”
他頓了頓,轉頭吩咐,“來人,上茶。姜姑娘,請坐。”
什麼情況?
姜渥丹眼神微凜。
李墉這變臉之快,叫人猝不及防。方才還言辭诘難,轉眼又笑臉相迎?
李墉這葫蘆裡……分明裝的是毒酒而不是藥。
就在她警覺之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這蠻子進關不需要通牒嗎?”
“快!快抓住他!”
“他旁邊那個小丫頭在偷東西!”
聲浪嘈雜,夾雜着幾聲驚叫與踢踏奔跑的腳步聲,混亂中,還隐約傳來一道熟悉的童音,斷斷續續。
她忽然轉頭看向晏邦彥:“是喀莫和恰拉揚麼?你去看看。”
晏邦彥聞言,看了一眼姜渥丹,再看了一眼李墉,神色微變:“現在?”
“嗯。”姜渥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