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正是芸娘。

福金在給她的信中說，江浙一帶，因花石綱，民中苦不堪言，時有落草為寇者，讓芸娘路上務必小心，帶上一批好手随行，前往睦州青溪縣尋一個叫方臘的人，還讓石榴多給她備了一袋銀子。

她接了信後，片刻沒敢耽擱，召集好人手，便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青溪。

江南一帶，自北人南遷後，便成了魚米之鄉，經濟發達之地。她在汴京時，便聽說過江南四月的春風和桃花，美人臨街歌唱，美酒香飄十裡。

原以為，帝姬所說，不過是提點她，讓她多加注意。

沒想到，自揚州，一路過來，時常會見到荒無人迹的村落和衣不蔽體的流民。甚至還真遇上過幾次匪寇。

幸虧芸娘聘的人靠譜，才都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

這下她更不敢大意。終于到了青溪後，她剛尋到一家酒樓休息，就聽到路過的一隊人馬說要去堰村找方家人。

她唯恐錯失，立刻跟了過來，結果還正是方臘。

方臘和方百花沒動。

雖然女人幫了他們這一關，但誰知道她是從哪來的，又要讓他們付出什麼代價。命如草芥之人自然很是謹慎。

芸娘見他們這樣子，知道是心有顧慮。并不在意，聳聳肩，示意手下把幾個大漢松綁，揪起其中一個耳朵。

“把這個帶回去給你家老爺。”

她甩過來一塊玉牌，大漢誠惶誠恐地接住。

玉牌質地精良，上面刻了一個字，大漢不認識。但他聽說過，那些子有權有勢的人經常挂着個牌子來證明身份，這女人想必身份不簡單。

他領着手下向芸娘作了一揖後，立刻沿着小路跑遠了。

“放心了嗎？”芸娘問道。

方臘不見放松，将妹妹護在身後。

“一個漢子，磨磨唧唧。”芸娘瞥他一眼，似有不耐。

方臘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羞愧，踏前一步道：“我跟你們走，讓我妹妹留在家裡。”

她點點頭，同意了，指向前面的山。

“你既然住在山腳下，想必是經常上山的。知道這山裡有漆樹嗎？”

方臘看看妹妹。

這他還真不知道。他平時上山就是打獵，若是問他山裡有何種野獸，哪種野獸該怎麼打，他倒能說得頭頭是道。

方百花站了出來。

“我知道。”

芸娘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我爹還活着的時候教過我。”百花簡單解釋了一下。

“這下你不跟着不行了。”芸娘幸災樂禍地看向方臘，“你又不認識，隻能讓你妹妹領路了。”

方臘隻得同意。

“你們上山做什麼？最近正是春天，山裡野獸都醒了，很兇猛。”

芸娘率先走出方家的院子，向山邊走去。

“教你們一個發财的方法。”

方百花看看哥哥，方臘似乎還有所猶豫。

她不再糾結，快步跟上芸娘。

這山不算高，樹木卻茂密得很。午後陽光和暖，林間卻因植被茂盛，而陰森森的。

百花停下腳步，指向不遠處。

前方樹木筆直高大，郁郁蔥蔥，

“那就是漆樹。你們找漆樹幹什麼？做漆器？”

漆器以前是隻有達官貴人才用得起，到了宋朝，手工業發達，尋常百姓家也用得起漆器了，揚州漆器就很是有名。方家老爹以前經常過來割生漆，賣給一些大工坊賺點零花錢。

“你們會做嗎？”芸娘問道。

方家兄妹搖搖頭，見芸娘神色似有不滿。方百花立刻答道：“我可以去學，我爹以前割生漆的時候帶過我，我會割。之後賣給工坊，我和我哥可以去工坊裡當學徒。”

“當學徒好像有點慢，這樣，”芸娘想了想，将錢袋子重新扔給方臘，方臘接過來，掂了掂，還挺沉。

“我給你們這些銀子，你們能在這山裡替我建一所莊園嗎？嗯，這所莊園就以賣生漆為主，敢嗎？”

方臘還沒說話，方百花立刻喊道：“我敢！”

方臘輕輕瞪了一眼，将妹妹攬到身後。

“我得想想。”

半晌後，他慢慢地說道。

“可以，但是主人隻給了我半個月的時間，你若願意，就明天去縣裡最大的那所酒樓來找我。”

說完，芸娘騎上馬，帶着其餘的人通通下了山，隻留下方家兄妹在林子裡靜靜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