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城樓下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呐喊聲。
城内的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他們不知道張覺暗中投宋的密謀,隻道是金人背信棄義,要奪他們的家園。
“誓死守城!”須發花白的老者顫巍巍地舉起拐杖。
“誓死守城!”年輕的婦人抱着孩子也跟着高呼。
“誓死守城!”整個平州城都沸騰了。
城樓上弓箭手紛紛搭箭上弦,滾木礌石等也被推上垛口。完顔阇母騎在戰馬上,冷笑着吐出四個字:“不識好歹。”
他抽出彎刀,刀鋒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寒光:“攻城!”
三千鐵騎如黑色潮水般湧向城牆,馬蹄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完顔阇母一馬當先,戰馬嘶鳴着沖向城門。
“放箭!”張覺的吼聲幾乎撕裂喉嚨。
箭雨傾瀉而下,沖在最前面的金兵瞬間倒下一片。但後續的騎兵踩着同伴的屍體繼續沖鋒,幾個身手矯捷的金兵已經沖到城下,甩出鋒利的鐵爪鈎住城牆。
“”滾木!”校尉的吼聲在城頭炸響。
士兵們四人一組,合力擡起浸滿火油的滾木。一支流矢射來,正中一名士兵的咽喉。他悶哼一聲倒下,立刻有人補上他的位置。滾木順着城牆轟然砸下,将攀附在城牆上的金兵砸得血肉模糊。
城下的屍體越堆越高,漸漸形成了一道屍牆。
完顔阇母眯起眼睛,突然舉起令旗:“收兵!”
攻城的金兵如潮水般退去。張覺扶垛遠眺,嘴角剛揚起一絲笑意——
“轟隆!”
北門方向突然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整段城牆都為之一顫。張覺猛地轉頭,正對上完顔阇母猙獰的笑容:“蠢貨!真當我會與你硬拼?”
原來完顔阇母從南門隻是佯攻,實際上早已派人暗自潛入北門裡應外合。
很快,從北門進攻的金兵已經殺到了城内。
狹窄的街道上,守軍士兵長槍揮舞,試圖抵抗。但金軍騎兵來去如風,馬刀揮舞間帶起蓬蓬血霧。一個年輕守軍被戰馬撞飛,後背重重砸在牆上,還未爬起就被馬蹄踏碎了胸膛。
一時之間,巷道之中,都是屍體。
“嗖!”
一支箭不知從什麼方向射了過來,朱老三一把按下王二的頭。
“搞什麼?!當心點!”
王二看了一眼,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朱老三,這箭就穿着他的腦袋過去了。
他有心想朝朱老三道謝,話還沒出口,巷子口就出現了幾個金兵,兩人立刻提刀砍了上去。
金兵好像源源不斷似的,王二和朱老三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
漸漸的,刀刃卷了,王二感覺自己也力竭了,好像再也沒有力氣擡手揮出下一刀。
他看着金兵猙獰的面孔,想起了從兵前,老娘對自己的囑咐。
“兒啊,要好好活着!”
可是這世道,能活幾日呢?
“铛!”
一柄彎刀重重劈來,震得王二虎口迸裂。他踉跄着後退幾步。金兵猙獰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帶着血腥味的刀風撲面而來。
“要死了嗎......”王二絕望地閉上眼睛。
“給老子醒醒!”朱老三的怒吼在耳邊響起。隻見他硬生生架住劈向王二的彎刀,反手一刀捅穿了那個金兵的咽喉。另一個金兵趁機在他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被他暴起一刀削去了半個腦袋。
鮮血順着朱老三的手臂汩汩流下,他卻渾然不覺,一把拽起王二:“慫包!跑!活着比什麼都強!”
兩人跌跌撞撞地向巷尾逃去。風卷着硝煙從巷中穿過,鼻尖全是人血的氣味。
“嗖!”
又是一支冷箭。
它穿透了朱老三的後心。
朱老三身體猛地一僵,卻仍死死攥着王二的手腕。
“老三?!”王二驚恐地轉身。
第二支箭就在這時洞穿了他的胸膛。
王二緩緩倒下,視線漸漸模糊。最後的意識裡,他感覺有溫柔的風拂過面頰,就像多年前那個夏夜,老娘用蒲扇為他扇風時一樣。
*
平州府城牆上的火還在燃燒着,金兵已經幾乎占領屠戮了這座小城。
“将軍,該走了。”心腹低聲催促,手中馬鞭指向南方,“過了灤河,就是宋境。”
張覺勒馬立于城外高崗,他隐約還能聽見城内傳來的慘叫聲,看見沖天火光中金兵揮舞的彎刀。
“走!”
他一夾馬腹,精挑細選的十數騎立刻如離弦之箭般沖入夜色。
城樓上的金兵似乎發現了這支逃竄的隊伍,幾支火箭劃破夜空,卻終究沒有追上。
“報!沒有找到張覺!”金兵向完顔阇母彙報。
“哼,逃到南朝去了吧。”他冷哼一聲,看向張覺逃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