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徐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想要開口辯駁,一時又不知怎麼說,隻尴尬得嗫嚅着嘴唇。
明瑤華直視她、意有所指地道:“曹嫂子,你在金魚巷是出了名的體面人,隻是各家門另家戶的,你這些話,留着去教導你娘家妹子去吧。”
徐氏心虛地縮了下手指,别過臉,不敢對視明瑤華,對方明明一句過分話都沒說,但字字戳到她的短處。
自從那日她婆婆大鬧一場,她在金魚巷的名聲體面也丢了大半。
而在七月中旬那會兒,明瑤華病了好一陣子,她确實存着不可說的心思,将妹妹接來金魚巷住了一些時日。
難道,對方知道了?
徐氏手腳驟然冰涼,有種臉皮被扒下來扔到地上踩的錯覺,她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強撐着道:“我也隻是好意提醒一聲,童生娘子既然不願意聽,就當我沒來過吧。”
徐氏慌亂起身就要走。
明瑤華先前就聽說她懷孕了,算來還沒滿三月,怎麼可能讓徐氏在和自己發生一點小争執後出門,萬一徐氏心虛羞愧之下,拿孩子扯幌子,自己可冤死了!
當即親親熱熱地走到徐氏跟前,攙扶着她往門外走,一邊給她道不是:“曹嫂子别見怪,我自小就被家中父母寵慣了,說話直來直往的,有哪裡得罪了嫂子,嫂子跟我直說就是了。”
金魚巷子不長,多走幾步路就到了巷子尾的曹家。
曹家隔壁的李大娘正敞開院門,坐在門口納鞋底。
她看到明瑤華和徐氏走在一起,又吃驚又好奇,手裡的活兒都頓住了,站起來左右望望這兩人,直白地打聽:“慣常隻見童生娘子和齊家的交好,幾時也和曹柱兒家的關系這般好了?”
“我們……”徐氏想說隻是碰巧見到。
明瑤華已經知道李大娘的嘴巴就是個漏勺,是個藏不住話的,她笑着截話道:“曹嫂子是個熱心人,主動來我家教導我如何安排家事、照顧一家老小呢。我感激曹嫂子,懷着孩子還這麼熱心腸,這不,就是幾步路我也得親自送曹嫂子回家呀。”
哦,原來當中還有這一門子官司。
李大娘眼珠子左右亂轉,胡亂猜測,這徐氏的妹子連楚童生的衣角都沒碰着,徐氏就急赤白臉的上門去教人家正頭娘子做事了?
啧啧啧,徐氏的膽子比她想象的還要大!
看着李大娘那副模樣,徐氏就知道不好,不知又要被編排成什麼樣了,若要解釋隻怕越描越黑,一時又羞又惱,恨恨地甩開明瑤華的手臂,徑直進了曹家院子。
徐氏上楚童生家對童生娘子指手畫腳的事,當天晚上就通過曹婆子傳到曹木匠的耳朵裡。
“這個徐氏,怎麼做這樣的糊塗事!她算哪個牌面的人物,就敢上門教人做事了?”曹木匠氣急,在屋内轉了兩圈。
曹木匠沒少給官家富戶雕刻家具,自然知道如楚童生這樣的讀書人,一旦科舉得中,那就是他們小老百姓高攀不起的貴人了。
就算考不中,楚家也是他們潛在的主顧,就比如今日打磨珠子的活,既然是主顧,那就得敬着捧着,多說好話。
小手藝人的想法就是,不能輕易得罪人,壞了名聲以後就不好接活做了。
曹木匠想來想去,本來都預備睡下了,還是不放心,穿上外衣,在曹婆子對徐氏的嫌棄聲中打開房門,去木作房點亮油燈,連夜把剩下的一半香珠打磨上蠟完畢。
第二天早上,明瑤華看着匣子裡顆顆精美、散發着桂花香的珠子,心中滿意,取出串好的三百文錢交予曹木匠。
曹木匠卻滿臉歉意:“童生娘子,快把錢收回去。我聽說我家那兒媳婦來您家裡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都是我家沒管教好她,哪裡還有臉收您的錢呢?就當是我為兒媳婦賠罪,給您家裡做的這樁活計。”
“昨天曹嫂子就是來找我說說話,并沒有什麼大事。”明瑤華依舊把一串錢放到曹木匠手上,抓起一把珠子仔細看,笑着道:“這匣子裡每一顆珠子都打磨得極好,可見是花了時間的,曹大叔你要是不收錢,以後我哪裡好再找你幫做活?”
話說到這份上,曹木匠隻得收了錢,嘴裡再三道罪,瞧着明瑤華神色無虞,才放心離去。
明瑤華卻是打定主意,以後甯肯麻煩些找别處的木匠,也要遠着曹家和徐氏了。
楚明霁從書房出來,懊悔道:“早知道就等兩天,向齊兄打聽打聽哪裡有别的好木匠。”
明瑤華寬慰他:“這也是沒想到的事,曹木匠的為人和手藝都是不錯的。且都是鄰裡鄰居的,就是問齊大哥,他先推薦的也定是曹木匠。”
“罷了,不提這事,你别将那徐氏的話放在心上就好。”楚明霁坐下發出感慨,“難怪古人說千金買房,萬金買鄰!”
明瑤華一下子笑出聲,側坐到他懷裡,雙手攬着他的脖子,促狹道:“《論語》裡說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明霁哥哥就以此為考題,作一篇策論,如何?”
“你這個小刁鑽。”楚明霁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語含笑意。
*
對楚明霁院試上心的外人,還有秀水村的楚家兄嫂。
“娘,二叔好久沒沒回家了,他是要考中秀才了才回家嗎?”
楚進才八歲多,分家時的鬧劇他懵懵懂懂,隻知道爺爺奶奶沒了,二叔和二嬸就不在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