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下慕裕城攥着腰間褪色的玉佩,指節泛白。真的要這麼做嗎?一旦開始調查,必将觸動朝中權貴的利益。
他回想起與香漓的對話,如洪鐘在耳畔回響,此刻正化作滾燙的血在血管裡奔湧。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朝着都察院方向走去,衣擺掠過青磚,驚起一地碎金般的夕陽。
魏廷綱案頭堆滿如山的賬冊,狼毫懸在半空遲遲未落。聽聞新科狀元求見,他挑眉揮退旁人,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眼前清瘦卻挺直的身影:“你說有鹽稅案線索?”
慕裕城執笏躬身,聲音沉穩如磐:“下官鬥膽斷言,症結不在賬冊塗改,而在鹽引本身。”他擡手展開一卷輿圖,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鹽場标記,“各州縣鹽引發放數與賬冊記錄的損耗量,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暗藏玄機。”
魏廷綱手中茶盞重重落在案上,茶湯潑出半盞:“此事牽連三省官員,你可有實證?”
“暫無線索,但可先選揚州、泰州兩處鹽場暗訪。”慕裕城直視對方銳利的目光,“若能比對實際發放鹽引與賬冊數目,定能撕開缺口。”
三日後深夜,密探帶回的卷宗在燭火下翻開。魏廷綱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幾上,震得朱砂硯都微微晃動:“好個瞞天過海!果然如你所料!”
慕裕城從袖中取出一本薄冊,封皮還帶着江南的水汽:“這是鹽商周緻和暗中提供的副本,記錄着部分鹽引流向。”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幕後之人的爪牙,或許就藏在這些往來賬目裡。”
“新科狀元?”魏廷綱摩挲着賬冊,忽然擡頭,“可願将來入我都察院,做我手中這柄利劍?”
慕裕城的心髒猛地一跳,随即重重叩首在地:“願執三尺青鋒,斬盡人間不平!”
宮牆外,香漓隐在暮色中,望着都察院窗内搖曳的燭火,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又在偷偷做什麼?”一道清冷似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香漓指尖一顫。
她轉身時,發間珠钗輕晃,燭夜立在陰影裡,墨色衣袍被夜風掀起一角,整個人宛如從水墨畫卷中走出的谪仙。
“在做好事呀。”香漓眨了眨眼,故意将尾音拖得綿長。
“解藥制好了。”他聲音依舊清冷,卻比平日柔和三分,“跟我來拿。”
穿過九曲回廊,檐角銅鈴在風中輕響。殿内燭火搖曳,将兩人的身影投在繪着山海經的牆壁上。
香漓接過玉瓶:“謝謝你啦。”她忽然狡黠一笑,從袖中掏出三卷絹帛,“我也有東西送你。”
燭夜劍眉微挑:“哦?”
展開的卷軸上,墨迹猶新,還帶着淡淡的沉香味。燭火映照下,金粉勾勒的字迹流光溢彩:
特許令
其一:燭夜比武勝出可盡情嘲諷三日,香漓絕不還嘴
其二:若燭夜召喚,香漓需即刻前往,風雨無阻
其三:特許燭夜捏臉一次,不得反抗
卷軸下方,醒目的龍族印痕熠熠生輝。
“如何?”香漓歪着頭,“倉促間隻能準備這個了。”
燭夜定定望着卷軸,素來平靜的眸中泛起漣漪。寂靜的殿内,他聽見自己心跳聲如擂鼓。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笑聲震得燭火搖曳,“真想剖開你這小腦袋,看看裡頭都裝了些什麼稀奇念頭。”
香漓立刻環抱雙臂,腮幫子鼓得像隻小河豚:“幹嘛,忘恩負義啊?”
燭夜指尖劃過卷軸,神色帶着幾分調侃:“第一條,我何時需要憑證才能嘲弄你了?還有這第二條,我叫你的時候你不是基本上都來了嗎,至于這第三條……”
他忽然打了個響指,幽藍火焰騰空而起,三卷絹帛瞬間化作點點熒光。
未等香漓驚呼,微涼的指尖已捏住她粉嫩的臉頰。燭夜俯身湊近,近得能數清她顫抖的睫毛:“這個我很滿意!”
“唔……你!”香漓被捏得嘟起嘴,臉頰绯紅如三月桃花,卻隻能氣鼓鼓地瞪着他,畢竟是自己許下的承諾。
燭夜松開手,忽然正色道:“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給你個忠告。”他指尖輕點玉瓶,“我給你的這顆解藥,先不要用。”
“什麼意思?”
燭夜雙臂抱胸,眼神深邃:“這解藥能解人間百毒,建議你先留着,反正君溟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至少等到……下個月圓之夜。”
“它會派上用場的。”
香漓撇了撇嘴,嗔怪道:“整日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