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茵帶着何婉婉近乎逃也似的離了那道複廊,快步行出不遠又因為身子過于沉重而氣喘籲籲。
“姐姐别走了,我走不動了。”何婉婉身子朝後墜下,掌心皆是濕汗,雖她身形削瘦,卻因為方才鬧那一場,吓得這會兒雙腿還跟着發軟。
婉婉一向膽小,與旁人發生沖突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
無可奈何,陶茵放開何婉婉的手,一手掐着腰一邊回望來時方向,廊前新葉叢叢茂盛并無人影,她竟有些失望。
許是這會兒日頭太毒了,照得人腦子也跟着發脹,眼角眉梢都跟着酸。眯着眼看天,太陽的光圈由小變大,像是要将人套牢一般。
“姐姐你怎麼了?”何婉婉見長姐的臉色由紅轉白,站于原地不動額頭卻覆了一層汗珠子,走近前來攙扶住她。
明明何婉婉與陶茵二人距離相近,可她的聲線由陶茵聽來卻似忽遠忽近,似于遙遠的山谷傳來。
伴随着一陣強烈的耳鳴,緊接着眼前天旋地轉,無數黑色的光圈在眼前綻放,陶茵兩眼一翻,整個人僵直朝後倒了去。
腦漿子如同被人攪碎,無數事關記憶的碎片暗器般朝她襲來,有一些是她所曾經曆的,有一些全無印象。
猜測當是自己的一些記憶與原主何皎皎的混在一處,何皎皎這腦子不太靈光,導緻她記憶也跟着錯亂,許多事都亂七八糟全無頭緒。
潛意識裡的閃回帶着她回到了現代自己的房間,她看到自己坐在電腦前開着無數網頁瘋狂的查資料。
事關于誰,她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陶茵再次睜開眼,眼前是桃粉色的帳幔,據說何皎皎這位大小姐最喜歡的就是桃粉色,整個閨房陳設一如桃花源。
“姐你醒了!”何遇安應是自校場練武才回來,滿身的臭汗來不及洗,湊到陶茵身邊整個人都在發酸。
陶茵内心滿是嫌棄,可是撞見見他滿眼擔心的眼神,嫌棄的念頭便都被沖散了。
“皎皎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何夫人忙沖到榻邊坐下,拉着女兒的手問。
明明先前還在水定清苑,這會兒卻回到了何府中,想是自己攪擾了她入京的第一場宴會。
“沒事,就是頭還有些暈。”甚至還有點想吐,隻是為了讓家人安心,陶茵不敢報憂,隻撿好聽的說。
“許是暑熱,娘親自給你熬了綠豆百合湯,我這就去給你取來,你喝了好消消暑。”撐着榻沿起身,于兒女的飲食上,何夫人向來親力親為,不辭辛勞。
身後那一雙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母親背影,直到親眼見她出了房門,何遇安這才坐到長姐榻沿一臉好信兒的問:“姐,我聽婉婉說那個姓明的找你們麻煩了是不是?”
因是剛醒來的緣故,陶茵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回想了好一會兒,腦海裡才映出那張明豔的臉。
“哦,對,她姓明......”陶茵喃喃自語,随即扯起蒼白無血色的唇角,“是鬧了點不愉快,但是被我拿下了。”
“小魚小蝦在我這能翻起什麼風浪。”
她笑意輕松又自信,眼前何遇安卻有些恍惚,覺着長姐近兩個月來像是變了個人,明明和從前相同的臉,可就是說不出的怪異。
若是從前,她隻會憨厚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哪裡有今日風範。婉妹與他形容的時候,他還将信将疑。
“我打聽清楚了,那姓明的有些來頭,傳言皇上有意将她指給征王殿下為妃,隻差臨門一腳,這事兒就差不多定下了。”何皎皎是被人擡回府的,他在校場上聽了消息就馬不停蹄往家趕,到家門時婉妹吓的面無血色,将水定清苑的事一五一十的同他講後,他當時就下了定,若姐姐有什麼不測,他跟那姓明的沒完,“可不管她是誰,隻要姐姐你一句話,我就去卸了她一根胳膊。”
半大小子血氣方剛,見不得長姐受氣。
“别,不至于,”他送來的這個消息事關樊齡譽親事,她聽了心口發緊,卻還不忘強顔歡笑故作平靜的伸手扯了他的腕子,生怕他一時沖動真做出什麼來,“我沒吃虧,反倒是把她們氣得夠嗆。”
“臨門一腳......看來我今天運氣不太好,得罪了未來的征王妃。”
和她原本猜測的不錯,一别三年,物是人非,她與樊齡譽之間那些未講出口的暧昧早就稀釋在這三年的光陰中了。誰會為了抓不着看不見的東西守上三年,人之常情,她自己也做不到,何必雙标旁人。
“不過征王爺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想來即便你得罪了那姓明的也沒什麼。”近日入京,何遇安被調到了趙燕勝的麾下,趙燕勝為人忠堅,不拘小節,還是樊齡譽一手帶出來的人,樊齡譽若是那表裡不一的人,何故會讓趙大人這樣的人忠心不二呢。
他如是想。
後來的陶茵再也沒有懷疑過樊齡譽的人品,因為她親眼見過他最純善的樣子,亦清楚他是如何在一片荊棘中走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