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太重的人遇到重大的打擊總是容易急火攻心。
比如樊齡譽。
他上一次病的那麼重,還是在太子去世不久,而今若幹年過去,一把回旋镖再一次穿透他的心髒,一病不起。
可這次沒有陶茵了。
他整整昏睡了兩天,身上似有火燒,腦子淩亂想到許多事,想到太子,想到允王......
好像自打從水定清苑回來就到了梅雨季,陰雨纏綿天再未放晴。
房間裡充斥着濃郁的藥香,樊齡譽迷迷糊糊間似看到了一人影,總覺着耳邊有人一聲聲喚他的名字,可睜開眼卻誰也沒有。
“殿下,該喝藥了。”楊京輕步進來,于榻邊輕喚,半夢半醒之間的樊齡譽将眼皮睜開,楊京将人扶起,又在背後掖了一張軟枕。
清苦的湯藥汁子才一入火,便聽韋煦安在外求見。
樊齡譽正在病中,楊京也不曉得該不該将人放進來,第一時間側頭看了正主的臉色,隻見正主稍一擡手,楊京才敢張口吩咐門人:“将小韋大人請進來吧。”
樊齡譽見客時不喜下人在房内,楊京适時帶着人退了出去。
見人走得幹淨了,韋煦安開門見山的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王爺,宮裡剛剛來了消息,近日聖上身子不爽利,今年祭天祈福一事,由允王代勞。”
端着藥碗的手一滞,苦藥含于口中吞咽的動作明顯比方才慢了。
祭天祈福,帝王之務,如今卻由允王代辦,無疑是在向衆人宣告允王離那金椅又進了一步。
聖上重視允王多過旁人,即便是在樊齡譽将太子房裡的那座木雕之事與父皇道明之後他仍然選擇了允王,還斥責了他心術不端。
這也是為何樊齡譽一下子急火病倒的緣由之一。
他做夢也沒想到,連父皇都不願再追究當年太子死亡的真相。
如連他也不能為其做主,那還有誰可以還太子一個公道呢?
一碗藥下肚,苦口又苦心,他若有似無的輕笑了一聲。
韋煦安擡眼,硬着頭皮低聲道了一句:“恕屬下直言,當初這件事您不該同皇上講的。”
樊齡譽何嘗不知他手裡根本沒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是允王之過,可他冒着切斷自己前途的風險還是賭了一把,很顯然,他輸了。
聖上非但沒有怪罪,還讓他代為祭天,這便是在打他樊齡譽的臉。
“他今日怎麼樣了?可好些了?”——門外傳來樊齡杞的聲音,大嗓門子似喇叭,即便隔着門闆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此事不宜外傳,樊齡譽也不想将他牽扯進來,和韋煦安十分有默契的交彙了眼神,再對此事不提。
楊京攔他不住,他樊齡杞沒規矩慣了,橫沖直撞,人未到聲先至,“喲,小韋大人也在啊——”
“世子。”韋煦安見禮。
“看你這滿面春風的樣子,聽說好事将近?”一進門,他先調侃道,随後跑到榻前來打量樊齡譽的面色,“臉色還這麼白。”
說着便要伸手去探他的額頭,被樊齡譽躲開,一雙眼警覺的盯在韋煦安的臉上,難得多事一回,“好事将近?”
不提還好,一提此素來嚴肅有禮的韋煦安臉上竟也開始挂不住笑,“世子玩笑了。”
“明明有事還不肯承認,我都聽說了,你們韋氏宗族族長不是找了媒人打算去何家提親嗎?這事兒都傳遍了,隻是不知你小韋大人要娶的是何家哪位小姐?”
樊齡杞頗有些明知故問的意味,那韋煦安越發不好意思了,雙手互揣袖中,竟有了些局促,他隻笑不答。
“何家?那個何家?”樊齡譽眼皮一跳,心裡竟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當然是何良夫何大人家了。”樊齡杞一臉笑意先聲道,“話說别看何大人長的不怎麼樣,可他女兒個頂個的漂亮,就是何大小姐有些......”這人嘴快,意識到不對,可話已脫口,再收回來便難了。
即便禁言極快,也讓那韋煦安聽了去,亦知他未講出的後半句為何,臉色微變,忙替何皎皎解釋:“何大小姐少時長的嬌俏可愛,容顔并不遜色她的其他幾位妹妹,隻是後來身子不好,時常生病,常年用藥,因而導緻容顔有損。”
“即便她如今不比當年,可在下官心裡,她仍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
“是我嘴壞,我說錯話了。”即便樊齡杞貴為世子,脾氣卻極好,忙打圓場,“原來你們少年相識的傳言是真的。”
韋煦安點頭,言行間不難聽出對那段時光的懷念之情,“韋氏分支在壽陽,昔日叔父為了避嫌,将我送到壽陽去,何大人與叔父是故交,對我也很是照顧,少時我也是何府上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