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小他幾歲,長的圓圓的粉白粉白的,似年畫裡的漂亮娃娃,性子極好,時常跟在他身後。還不止一次嚷嚷着長大了要嫁給他。
後來他讀書入仕,亦在壽陽做了官,二人見面再不比從前頻繁,可他對何皎皎的心思未曾改過,他想二人早是心照不宣,隻可惜半路出了岔頭,何皎皎病了......因叔父身故,他也不得不歸調京城。
偶有書信相通,可收到的回信卻寥寥無幾,直到後來聽到何大人也調到京城,他不知有多開心。
“這麼說,你要娶的,是何大小姐何皎皎?”樊齡譽早就猜到,卻還是要多此一問。
一語說中,韋煦安也不再藏,含笑點了點頭,便是認下。
樊齡譽心口一滞。
他不明白是哪裡出了錯,或是他從根本上便錯了,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陶茵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一切都隻是他的單相思而已。
一口氣未提順,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沒事吧。”樊齡杞十分體貼的幫他拍了背,隻瞧着這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難看的很。
緊接着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下意識擡手去擋,再挪開手時,隻瞧原本雪白的寝衣袖口上沾了猩紅的血色。
何家近日如日中天,何良夫在皇上面前得臉不說,何家還添新丁,何家三房夫人柳氏懷胎十月,生下小兒子,正值滿月,加之韋氏向何家提親,可謂三喜臨門。
這副身子着實不怎麼樣,自打那天犯了病,陶茵便又是一碗接一碗的藥湯灌下,這湯藥多數有甯神鎮定的功效,連日來喝的她五迷三道,醒的時間短,睡的時間長,當那坑人的病稍被壓下之後,陶茵再次恢複神智已是五日之後,此時,她已經成了韋煦安的未婚妻。
盡管韋家宗族之人皆看不上何皎皎本尊,嫌她整日泡在湯藥裡,二來覺着她容貌遠配不上韋煦安。
要知韋煦安于壽陽年少成名,風流倜傥,是多少名門淑女的意中人,後入京,更是一枝獨秀,與他說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可他偏生不知是生了什麼邪門,非要娶這位其貌不揚的何大小姐。
何大人自是對他滿意,在他眼中,韋煦安就是他的乘龍快婿,亦自自己的長女從小就與他合的來,想必女兒也會滿意這門親事,于是兩家相互商量着也就将此親事定下了。
如今的何家,真是風光無限,何氏夫婦開心的都快瘋了,正好借着添丁之喜大大操辦一番。
一時間前來道賀之人不斷。
何府上下每個人都将開心寫在臉上,反觀陶茵,有了一種捅了大婁子的死感。
韋煦安娶的是何皎皎,而非是她陶茵,自打出事,她連樊齡譽的面都沒見上一回,還沒有來得及解釋那天爽約的事,這回倒好,她又莫名其妙成了韋煦安的未婚妻,可謂騎虎難下。
前面園子裡一串接一串的爆竹響起,将神遊天外的人幾乎炸開了花,原本倚在廊柱一側的人明顯吓了一個激靈,心口如有鹿撞,撲通撲通響個不停。
“小姐小姐,”桃珠興奮朝陶茵跑過來,指了園子外道,“小韋大人來了,你不去見見?”
本來這炮仗就吵的人頭疼,偏卻這姓韋的又來添亂,陶茵就差罵街了,但轉念一想,他又有什麼錯,錯的本就是自己,如不是她占了人家的身體,這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
陶茵像隻被霜打了的茄子,擺擺手,“不見了。”
“也是,您這幾日氣色不太好,等過幾天再見也是一樣的,”桃珠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見未婚夫,轉而閑話家常引她開心,“咱們老爺如今真是風光,今日小少爺滿月,聽說前院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顯貴呢,方才聽他們說征王殿下也來了。”
“誰?”陶茵一下子來了精神,單手撐着廊柱站直身子。
“征王殿下啊,聽說是親自來的......”桃珠話未說盡,隻瞧着眼前一抹桃粉紅掠過,人已經跑出去好遠了,“小姐您去哪兒啊!”
她心煩,加上這兩日精神不太飽滿,早上何夫人特意叮囑了她不用出去見客,但聽到樊齡譽來了,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旁的都可以暫放放在一旁不管,可她得同樊齡譽解釋清楚,所有都解釋清楚。
穿過寶瓶門拐出一條羊腸石子路,大步邁出垂花門,于園中一株正茂盛的丁香前正與一人走了迎頭。
才邁出的步子又立馬收了回來。
二人之間淡紫色的花團緊簇,那頭樊齡譽着一身良緒青纏的錦織單袍正站在對面。
何府的請帖送到王府時,他根本不敢來,可一想到或能見到她,他極便不情願但還是來了。
透過眼前這副他不太熟悉的皮囊,隔着一簇簇丁香花,他看清了那雙眼中藏着的那個熟悉的靈魂。
積壓如山的思念于心中搖晃,用力絞着他早就斑駁的心口,他想同她說很多很多話,想字字句句告訴她與之重逢後隻維持了三天的歡喜。
他很想問問,為何給他希望又親手将他推下萬丈深淵,然,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客套,他勉強扯起一個自認為體面卻極為擰巴的笑容,“聽說你訂親了......恭喜。”
字字泣血,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