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呼,隻見刀光劍影閃過眼前,尚未來得及辨清空中幾人身形,聽得铿锵一聲,一柄劍斷分作兩半甩離場上幾米遠。
張石頭捂着雙眼痛聲呼道:“啊啊啊——”他膝上森森的黑洞不再流出濃稠的血,然而右肩上卻多出了一拳頭大小的黑洞,兩把短匕插進肉裡,随他動作輕微地搖撼,每一松動,又引得他幾聲哀嚎。
許小姐的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一道細長的血痕自她耳下穿過,沿着手臂一直深延到腰,衣帛被刺啦劃開,翻紅的血肉和着衣料子暴露在空氣中,鮮血斜着淌下,将褚英腳下方寸地已染得猩紅。
“這、這是……”許小姐的手尚且懸在半空,維持着劈砍的動作,顯然不明白轉瞬之間發生了怎樣的變故。她向前挪半步,後知後覺發現痛,低頭一瞧,自己已是流血不止。
前頭褚英轉了半個身,露出齊齊的白牙:“許小姐,這人暗地裡使詐呢,你千萬當心呀!”她尚不明覺厲:“我……我的劍已碰上了他的臉……”褚英将頭随意點了點,道:“是,是,你的劍碰到了他的臉,可他的匕首已紮進了你的脖子。”
許小姐擡手一抹,指間濕熱,正錯愕着,褚英又道:“真是好險,我将他的雙匕打了回去,也還是讓他劃傷了你半個身子!”
許小姐聽到這時心中已泛起絲絲的涼意,見眼前這衣着破敗,前幾日還被自己嘲笑癡傻的年輕姑娘,現如今氣定身閑地将她從死招中撈出,又一面擡腳,輕輕巧巧地将反撲而上的張石頭踢飛。
她欲上前查看,被褚英攔住:“快下去吧,此事該叫你們城主來應付。”褚英一指那高樓上憑欄看熱鬧的人群道:“張石頭要發瘋了,場面難看,讓他們抱着小孩兒進去。”
許小姐怔愣道:“好,我這就去。”走了半步,折返回來,去撿地上的斷劍,一隻手橫在她面前,阻擋住她的動作。“劍留在原處。”城主幾步趕了上來,視線在她身上定了幾瞬,“許小姐,你還好嗎?”
她先是道了句無事,随即泛出半個苦笑:“讓你見笑了,多謝你煞費苦心替我着想,隻是……可惜了。”城主踮腳在她發頂拍了拍,道:“你鬧出的笑話我可見過太多了。去吧,帶上書生,把這殘局收拾好。”
許小姐望眼地上掙紮翻滾的張石頭:“可他這是……”城主輕輕搖頭:“我不知道。”許小姐見她不願多言,隻好簡單收拾了傷口,帶着書生将圍觀的人群驅散了。
而這邊張石頭給幾個漢子坐在身上,牢牢撲壓住,他猶如長了千斤的力氣,踢腿翻背,鯉魚打挺似的又将他們一個個頂了出去。
褚英兩隻手一邊拎了一個險些要被甩出船的漢子,道:“多謝幫忙了,可你們還是趁早跑吧,等他待會兒摸到匕首,就不止是要把你們扔下船了!”
那兩人聳着肩,對視一眼,正是之前在場外說張石頭閑話的。其中一人道:“我們和他同住一屋,他昨天還正常,怎麼好端端就成這樣了?”
褚英硬生生拔出捅在他肩上的雙匕,在指上翻了個花,别在了自己腰上,聽他發問,便道:“他快要死了呀!”她擡眼看那兩人:“既然你們住在一起,仔細想想,他最近有哪些怪異的地方。”
一人駭然道:“快要死了?”褚英抓着張石頭的臉,手上用力,使他不得不張嘴露出喉嚨,她一面瞧着,一面回答道:“是啊,他是否吃了不該吃的食物,碰不該碰的東西?”
城主已來到她身側:“船上備了兩月有餘的口糧,沒有别的食物來源了。”褚英問道:“水呢?”城主怔了怔,道:“原先儲的水并不太足,我們航船入海時,碰上一場大雨,便又儲了一部分。”
褚英道:“将接來的雨水封住,暫且不要用它了。”她轉身摸到許小姐被砍斷的劍,向城主問道:“你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城主踱到張石頭身前,居高臨下地看他猙獰的表情,對他兩個同卧一室的人道:“想起什麼了嗎?”一人摸着後腦,将張石頭從上船以來,半個月的動向都一五一十說了。
另個不由驚異看着他:“你私下怎如此關注他?”那人不理會,提及昨晚,徑自說了下去:“他與許小姐發生争執後,就一直郁郁不快,說話也不搭理人。晚上,他趁着我們熟睡時,獨自遛了出去,我……”
他說時極快地瞟了眼城主:“我也偷偷跟上了。張石頭輕車熟路地避開夜間巡邏,從一隐蔽的角落裡拖出一艘小舟,他将小舟放下船,接着人也順着繩子爬了下去。”
城主擰眉道:“他既然要逃,你為何不立刻來找我?”那人悻悻道:“我那時見他坐上了船,就在這一頭喊他,他好像沒聽到似的,隻顧着劃槳。我心裡着急得很,就要轉頭往回跑了,可随意向後瞄了眼,他人忽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