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奇道:“這一會兒功夫,他就劃出了你的視線範圍?”那人道:“我也納悶兒呢,就又留在原處等了等,誰料到他突然又劃着船回來了!”
褚英道:“你從哪個方向瞧見他回來的?”那人道:“我也望不清,想是天太黑了,容易看走眼,他像是從海裡翻了個跟鬥,倒了一圈。”他說着手上還比出動作,兩掌交疊從下翻到上。
那人又道:“更奇的是後來!他三五下便劃着小舟返回,我就躲在暗處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他上來時大汗淋漓,整個人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另個笑道:“說不定真是他船翻了。”那人道:“他那模樣可十分鎮定冷靜,一點不像船翻了的樣子。”
褚英在張石頭身上一陣摸索,抓出一把灰白的碎骨,便道:“恐怕還不止如此……”那人見到那堆零碎的骨頭,面色一變:“對對對!後面還有!我一路尾随他到房間,見他上了床準備休息,我一時怕他發現便在門外等了片刻。可他躺了片刻,就忽然坐起身,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摸出東西往嘴巴裡塞。”
他臉色蒼白,語無倫次道:“夜裡燈都熄了,他吃得悉悉索索,像動物進食,我越看越古怪,既不敢走開,又不敢進去,我還當他是為第二日與許小姐比試的事情憂心煩惱……”
褚英将她掌中碎骨撥動看了看,道:“這些是生魚骨,你們船上的?”城主道:“從未有過……”這話一出,幾人臉上顔色更加難看。
張石頭此刻又犯起病,嘴中叫罵出許多難聽的話,将褚英全家都問候了個遍。褚英聽後隻是笑,像對待條翻眼的魚一樣,将他手捉實了,嘭的一聲使他面朝底掙紮不得。
“昏夜勿說鬼,說鬼則鬼至。張石頭啊張石頭,你昨晚是去會哪個冤親債主了?”褚英指間夾着半柄短劍,彎腰趨近了朝他耳邊道,“它居心叵測,害掉你半條性命,現在為了這滿船人的安危,隻能委屈一下你了。”
她并指上揚,再重重擊落,打在張石頭後頸粗實的肉上,他渾身一激靈,張嘴欲吐,卻空空如也。褚英驚奇地噫了聲,再擊打幾下,他嘔出一灘酸水,幾乎快要暈厥。
褚英扯過他衣領将他拽了起來,道:“奇怪奇怪,你這人很不一般……”她對城主道:“你船上可還有雞鴨一類的活物?”
城主道:“有的。”便向身旁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急忙忙跑開了。城主道:“你欲如何?”
褚英頗費了番氣力,拖着張石頭随她走動。她揚聲道:“勞煩您找間暗些的小室,我們得先請他飽食一餐,才好問話。”
待吩咐下去的人提着雞回來時,張石頭已被轉移到了一處無窗的暗室。與他同居一室的兩漢子被打發走,此處隻留了城主、褚英,以及簡單上過藥後匆匆趕來的許小姐。
“張石頭那間住房我已封住,書生帶了人正在搜查。城主,他到底犯了什麼毛病,你們查出來沒有?”許小姐關門落鎖,滿面愁容。
“你做事倒快,難怪城主這樣喜歡你。”褚英笑道,“張石頭之事來的蹊跷,你且耐心等一等,天黑之前能查出些眉目就算不錯了。”
城主手提着紅冠的母雞,對許小姐道:“讓大家這幾日進食多留心注意,萬不可誤食來路不明的食物。”褚英卻在一旁叫道:“應該讓大家暫時都不要吃東西了。”城主道:“你……”
褚英将袖口翻上去,露出細白的腕子,補充道:“最好連水也别喝了。”城主隻好道:“叫大家今天忍幾頓餓……”頓了頓,又道:“就說艙室有一處缺漏,水淹了些糧食,修補需耽誤點時間。不能透露此事與張石頭有關。”
褚英卻道:“不止今日,恐怕在查清之前,船上的糧食都不能吃了。”此話一出,另兩人皆沉眼看了過來。半晌,還是城主先開口道:“三日,先斷食三日。”
褚英從她手中接過母雞,不免露出幾分苦笑:“若三日後一切恢複正常,城主,這是你們走了天大的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