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訾沭走後許久,郗月明都沒有反應過來。
平心而論,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即便是被宋賢妃養在膝下、和郗言禦同進同出情同親兄妹之時,他們也沒有對自己說過。
郗月明垂頭看着自己的手,她原是不喜歡被牽手的,那種仿若被人牢牢掌控的感覺實在說不上美妙。可如今雙手暖意融融,陌生的溫度主動歸附,便唯餘恰到好處的熨帖。
她坐在那裡胡思亂想許久,忽然又想到為什麼訾沭那麼肯定地告訴自己,那匹馬沒殺?
是他太過聰明,還是說,太了解自己?
***
之後幾天,這個問題一直在郗月明心頭盤桓,萦繞不散。
自那日以後,訾沭經常過問她的身體情況,卻沒再出現在她面前。郗月明也因為那份主動歸附的溫暖而迷惘,沒有主動去找,将思緒轉移到養身體後,相安無事至今。
“可敦,該喝藥了。”
雁兒掀簾進來,端着一碗藥放到她面前的桌上:“鐘大夫開的藥還真管用,我瞧着可敦這幾日氣色好多了……诶,您今天午睡得好嗎?”
郗月明點頭:“很好。”
她眼下睡意全無,眼見雁兒掀簾時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便問了一句:“天黑了?”
“是,已經入夜了。”
雁兒答完話,還不忘推銷自己的手藝:“鍋裡蒸着玉帶糕呢,您先喝藥,我去揀幾塊來!”
“聽說可敦從前喜歡吃這個,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呢,小廚房的鍋都幹碎幾個……功夫不負有心人,可敦馬上就能嘗嘗了!”
郗月明心裡有事,慣常話也不多,便隻有點頭,接過藥碗一口氣悶了。
身上漸漸恢複了些力氣,她踱步到帳篷門口,看着草原上極低極亮的月亮,神思放空,忽然覺得這星空草原的景緻還不錯。
營帳門口不知何時放了一把搖椅,郗月明就着搖晃的幅度仰頭看滿天星星。草原夜風很盛,把遠處的歌聲送到耳邊,近處是雁兒咋咋呼呼的聲音,誇張地喊着要她嘗嘗玉帶糕來壓藥的苦味。
郗月明無聲地笑了笑,發覺自己離那些人遠了,竟然真能放松不少。
再不濟,雲郗可沒有這麼漂亮的星空和草原。
“阿紮麗!”
這麼洪亮的一聲喊忽然出現在身後,雁兒都快蹦起來了。
郗月明循聲望去,沒想到竟是邊境交接的那個青年。他好像與雁兒很熟,就這麼大剌剌地湊過去說話,雁兒倒是一副驚慌模樣,手忙腳亂地來捂他的嘴。
“喊什麼呢!”
雁兒神情絕望,隻得不斷用眼神示意:可敦還在這兒呢。
“哦哦哦哦哦。”訾晉一疊聲兒地應着,也反應過來自己做了蠢事。
“嫂嫂。”
他立刻上前一步,對着郗月明彎了彎腰:“在下訾晉,見過嫂嫂。”
郗月明對雁兒的身份已經心裡有數了,并不覺得驚訝,隻是沒想到訾沭的弟弟竟是這麼一位至情至性之人,雖然身為王族,和手底下的人倒是能打成一片。
“請起。”郗月明擡手示意,“邊境匆匆一面,也是許久沒見過了。”
“是,本來汗王派我去接嫂嫂的,沒想到出了變故,我就自請去調查這件事了。”訾晉撓了撓後腦,“要不然,我早就過來拜見嫂嫂了。”
郗月明微一點頭,想起了訾沭對自己說過的,邊境之事已經查到了。
“嫂嫂這裡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