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掀開道縫,清風溜進來,吹拂她的發絲,陶夭夭整個人顯得腼腆又甯靜。
陶夭夭沒做聲,就這樣看着他。
燕逸之今天穿了一件月牙素色長袍,剪裁得體,更顯得清俊挺拔。他的雙眸并不深邃,反而似一汪清泉,清澈見底,任誰都可以一覽無遺。
陶夭夭與燕逸之相處不多,實在摸不準他的心緒,隻見他眼神沉靜而溫和,乍一眼看不出端倪。
燕逸之等了會陶夭夭的回答,沒等到,便沒再深究,接着說道,“盼兒性子跳脫,說話無甚遮攔,如若說了什麼讓你不快,你盡可以告知我,我自會約束她。”
不似大奶奶的夾槍帶棒,那語氣好像隻是怕自己即将過門的妻子受什麼委屈。
陶夭夭有一瞬的恍然,眼睫眨了眨,遲疑地乖巧點頭,
“好。盼兒生性率真,我喜歡得緊,請二爺放心。”
話說完了,好似也沒有其他的要說,陶夭夭也不急,等到對方又起了個話茬,
“這次我過來,是母親傳話說喜袍皆送到你這裡,讓我過來試試合不合身。”
有了這道指令,屋内忽得就忙活了起來,陳婆子指揮丫鬟們取喜袍,“二爺,這是新送來的喜袍,有什麼不合身的,我等一并回禀大奶奶。”
陳嬷嬷說完便看向陶夭夭,沒有人動手為燕逸之寬衣,他帶的小厮皆在屋外候着,沒主子的應允,丫鬟婆子也不敢在陶夭夭面前為他寬衣。
幾廂僵在了原處。
兩人一齊換衣,豈不是要袒胸相見了?!
且不說陶夭夭之前實在沒侍候過男子寬衣,現在的身份也不是很合适,還未成親,燕府大奶奶已經迫不及待将兩人往一處推,她自己再沒點矜持,旁人不說,恐怕燕逸之就要看輕她。
陶夭夭眉目盈盈站在原地,目光虛虛地落在大紅喜袍上,陳婆子從旁極力暗示她,她就當沒看見。
“這屋子太小,不若我先去院子裡等着,二爺換好叫我。”陶夭夭嗓音很輕,落音時,已經拾步往屋外走。
燕逸之适時開口,“我到東廂房換喜袍,你就在這裡換吧。”語氣裡帶着一絲笃定,“外面冷,别凍壞了身子。”
處處為她着想。
這樣看起來倒真的如燕盼兒所說,燕逸之待人極好。陶夭夭也沒再執着,便留了下來。
女子喜袍比男子繁複許多,陶夭夭才穿戴一半就已經約麼過去一個時辰,燕逸之早已換好,卻沒遣人過來詢問催促,隻是陳婆子中途出屋回來後,勸陶夭夭,
“娘子,二爺已經在東廂房等候多時,那裡雖然新端去了火盆,畢竟屋内凍透了,一時半會暖不過身,冷得很,不如讓二爺先到屋裡等候。”
彼時,陶夭夭除了中衣裡衣隻穿了羅裙,聲音極淡,“嬷嬷莫不是想讓二爺見過衣衫不整,如此狼狽的模樣?”
一句話噎得陳婆子不再做聲。
倒是陶夭夭沒把事做絕,待到喜袍穿好,隻剩盤發時,告知陳婆子,“嬷嬷,外面冷,去請二爺到屋裡暖和吧。”
陳婆子高興地應了聲,急匆匆出去了。
不一會,冷風灌入屋内,陶夭夭循着簾子響動微微側目望去,燕逸之一身大紅喜袍緩步從屋外跨入,衣袍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擺動,凜凜寒風在這刻都好似變得清和許多。
燕逸之也隔着屏風看進來,正午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棂,灑在女子的肩頭,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陶夭夭端坐在銅鏡前,臨窗梳妝。
鏡中的容顔若隐若現,眉如遠山,眸似秋水,唇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不經意的溫柔,美得有些不真實。
約麼又等了半個多時辰,陶夭夭終在丫鬟們的攙扶下從屏風後繞出來,繁複的紋樣在光線裡熠熠生輝,袍身寬大卻不顯臃腫,她的腰間束着一條金色絲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行走間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更襯得身姿婀娜。
鳳冠足夠重,珠簾垂落遮住了半邊臉龐,卻掩不住眉間遠黛、紅唇微抿。燕逸之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移不開,她的步伐輕盈而端莊,就這樣一步步向燕逸之走近。
在相距三步遠的位置,陶夭夭停下腳步,緩緩擡起雙眸,喚了聲“二爺”。
仿若一陣柔軟的風吹落在平靜的湖面上。
“你的衣襟歪了。”陶夭夭視線落處,果真衣襟開了一截,還打了褶。
丫鬟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替燕逸之整理,卻被燕逸之擡手止住:“不必,我自己來。”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在衣襟上撥弄了幾下,試圖将褶皺撫平,可那衣袍卻像是故意與他作對,依舊歪斜着,顯得有幾分狼狽。他有些不耐,正欲再試,忽然感覺到一陣淡淡的香氣靠近。
“我幫你。”陶夭夭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前,微微仰頭,目光專注地落在他的衣襟上,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内襟,無意間觸碰到他堅實的胸膛。
不知怎的,他的呼吸就這麼滞了一息。
燕逸之淡淡垂下眼睑,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唇因專注抿成朱砂色,貝齒在唇珠上壓出淺淺的凹痕,又随着呼吸松開,像花瓣從冰面掙開一道裂隙。
似是沒什麼刻意為之。
燕逸之的視線沒有即刻離開,而是就這樣一寸寸描摹過她低垂的眉眼,顫動的睫毛染着碎金,眼睑上投出細密的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