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喬菀帶了哭腔。
“别哭,本将軍自不是那等隻顧自己生死的人。”男人聲音沉穩,成了喬菀在這絕望的火海中唯一的依靠。
劍在牆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劃痕。
赫連時第一次發現曾經上陣殺敵的右手力量那麼渺小。
木地闆斷開,裂縫蔓延到喬菀腳下。
“咔嚓——”
喬菀腳底一空。
耳邊傳來劍與木制牆面的劇烈摩|擦聲。
喬菀掉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
赫連時用浸滿水的外袍緊緊裹着懷中的女子。
一手握着劍柄,企圖用劍和木頭的阻力降低下落的速度。
快速下落的劍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體重,劃出星光來,幾乎要崩裂。
喬菀被一隻有力的臂膀禁锢在懷中,被濡濕的外袍籠罩的黑暗之中,赫連時為他圈出了最安全的地帶。
然而外袍之外是烈火地獄。
火烤得赫連時眼睛生疼,眼角被敵軍劃傷留下的疤痕,也隐隐作痛起來。
他閉上眼,低下頭埋入濕潤的外袍,牙緊緊咬着潤濕的布,試圖擠出幾滴水潤一潤幹涸的喉。
恰逢喬菀擡了頭,猝然和低頭的赫連時隔着一層布料唇齒相接。
赫連時渴極,帶了滿滿的侵略性,禁锢住腰的手也不禁加重了力道。
未曾經人事的喬菀腰身酥麻,耳邊隻剩下心髒跳動的聲音。
良久腰間的手松了些許力道,赫連時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快到了,别怕,本将軍會帶你活着出去。”
“好。”喬菀呼吸有些亂,不過還好,赫連時應該不知道她為何而亂。
“铿!”劍斷裂成兩半,赫連時手被彈開的刀片劃出血痕。
“抱緊我。”喬菀腰上的手又緊了緊。
最後一層,二人急速下落。
喬菀耳邊隻有獵獵風聲,還有赫連時每一下充滿生命力的心跳。
落地沒有喬菀預想中的疼。
赫連時給她做了肉墊子。
“快跑,樓要塌了。”赫連時艱難起身,拉着喬菀往外跑。
“轟隆——”
檀香樓徹底坍塌,化為灰燼。
“将軍小心!”
一根燒的發紅的木頭掉下來,直直向二人拉着的手砸去。
一股大力将喬菀甩了出去。
待喬菀再回頭,身後隻剩下熊熊燃燒的廢墟。
隔着重重烈火,劫後餘生的赫連時體力不支蹲在地上。
她應該沒事了吧,赫連時心想。
遠處,對面茶樓上站着一身披铠甲的男子——當今聖上最為重用的将軍,魏晗。
魏晗嘴角譏諷地勾起,唇邊一顆黑痣随之上揚:“英雄救美真是精彩呢。隻可惜,赫連時,我要讓你知道你拼死救出來的女人最後還是被我玩弄于鼓掌,而你——”
話未說完,橫欄上的木雕花轉瞬間被魏晗手心撚為粉末。
他魏晗永遠都要壓赫連時一頭。
喬菀狼狽地向桑娘跑去,卻對上桑娘一雙複雜的眼。
桑娘對她拼命搖頭,嘴裡喊着快走。
喬菀不明所以,隻得轉身跑。
“站住!快捉住那個女人!”
身後官兵窮追不舍,剛剛才死裡逃生的喬菀體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喬菀隻見為首的官兵冷冰冰地開口:“天子腳下,檀香樓竟敢私藏奸細,促使奸細放火,罪不容恕,然聖上寬厚不殺,檀香樓上下女眷充為軍妓,其餘男子流放塞北。”
“軍妓——”喬菀不敢置信,攥足了力氣,扯住官兵的衣角:“我們不可能私藏奸細!再者既然是奸細縱火,那就懲戒奸細,為何牽連我們檀香樓?”
官兵冷笑,蹲下揪着喬菀發絲,輕飄飄道:“奸細抓不到,自然要抓人先受罪咯。不然我們這些人拿什麼複命?”
說罷,官兵起身,拿了鐐铐緊緊拷在喬菀手上:“走!”
“你們簡直無理取鬧!”喬菀咬牙道。
“喬姑娘脾氣倒是倔的很。”魏晗慢條斯理走來,衆人都知他是聖上身邊的紅人,紛紛讓路開了一條道來。
“不知姑娘願不願意到軍營裡給本将軍,彈一彈琴?”魏晗挑起喬菀下巴。
一陣惡心浮上心頭,喬菀别過頭去不看他。
“你可知,你差點被大火燒死,是赫将軍連累你的。”
魏晗是男人,卻生了一張偏豔麗的臉,輕聲說話時沒有将軍的英勇,反倒透着一股詭異的陰氣。
喬菀怒目圓睜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你們草芥檀香樓上下三十條人命也是不對的。”
魏晗輕聲笑起來,刮了刮喬菀的鼻子:“誰讓,赫連時來你們這裡聽琴呢?”
話落下,魏晗換了一副面孔安撫周圍的百姓:“各位,本将軍會處理好檀香樓大火案,請大家放心本将軍的實力。”
喬菀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淪為軍妓。
過去做琴妓雖然地位卑微,卻也賣藝不賣身,尚可有一分尊嚴。
而如今……
圍觀的百姓對着一行被扣押的女子指指點點,神情語氣盡是鄙夷——
“你瞧,啧啧啧,真是下作。”
“官府抓得好,私藏倭寇就應該被抓起來。”
“你瞧那不是自诩清高,賣藝不賣身的喬姑娘嘛,哎喲喲。”
“沒想到心底這麼黑。”
……
牆倒衆人推,蘿蔔青菜此刻成了最侮辱人的武器。
喬菀緊咬着唇,她是不願受軍營那些人侮辱的。
一旁的桑娘感受到了喬菀的恨意,咬牙低聲道:“姑娘,我是瞧見赫将軍救你出來的,若是在軍營裡有機會見到他,我們一定有生機的。”
喬菀心微動,赫連時胸膛的溫度似乎還在。
可她一介小民,大火裡讓他舍身相救已是上輩子積了大德,哪裡還敢奢求那麼多。
偏偏,他是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