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的客人。”原辭回答說。他話語未盡,腰間的刀鞘向後猛然撞擊,緻使利刃偏移,而他飛身後退,拔劍與來者對峙。
“看來是不速之客。”對方颚骨突出,眼窩深陷,面色蒼白似雪——姬恒的刺客首領,銅刀。他骨節修長的指間各夾着一柄兩頭皆是利刃的亮刀,手掌翻轉,飛刀如星刺向原辭。
原辭靈巧地運劍抵擋,刀鋒錯落,深入冰層。其中一支刀被劍運轉了方向,回頭直沖銅刀而去。
銅刀指尖一捏,于空中夾住了刀鋒,他伸舌舔舐尖刃,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原辭身上。“你的劍,很不一樣。”但那柄劍看起來隻是普通的黑鐵劍,平平無奇。
原辭壓根不理會他,隻趁銅刀困惑之時,轉身越向冰館。
“不許靠近。”銅刀斥道。數點星芒直追原辭,阻攔他的進程。銅刀左手亮出長鞭,末端卷住一柄刀鋒,隔着數步與原辭糾纏,
原辭心下一動,發覺銅刀隻在冰館十步之外,他害怕這陣鬼氣?不對,銅刀連地府都敢去刺探,即便鬼氣含毒,他也不會因此卻步——是姬恒下過命令,不許他們靠近,難怪巡邏隊都隻到此處之外。
姬恒太想要鬼谏了。原辭得速戰速決。
“呵呵,我們來遲了嗎?”又一個不速之客抵達,他站在入口處,目光在原辭和銅刀之間掃來掃去。
原辭知道他正對眼前的狀況作出決斷。原辭搶先道:“羅刹,我們都想要從人皇手裡奪食,不如你我互盟,先将這隻冰館帶出去,再做分配,如何?”
“你認識我?”羅刹打量原辭,隻看出這是個毫無記憶點的男人。他詭異地笑了,“認識我的人怎會如此平庸?你使了些手段吧?敢以你的身份發誓嗎?你我互盟,違約者永世不進輪回,亦不得登仙。”
“皇帝陛下不會……”銅刀叫道。
原辭将劍身一振,拍在了銅刀的嘴上。他屈起兩指,當即發誓:“以吾真身立誓。”
“誓成。”羅刹果斷接受了。他抛出手中長刀,刀身瞬間化為灰色魅影将銅刀卷住。
羅刹的陰面現身,揉着銅刀說:“有些醜,但還能吃。”
“想得倒美。”銅刀扯開外袍,胸口竟生出數把利刃刺進陰羅刹身體裡。刀上有對付鬼的毒藥,陰羅刹痛得厲聲尖叫起來。
陽羅刹原本要追着原辭開冰館,卻沒想到一個人類如此難纏。他隻好折身回去,與陰羅刹一同抓這個人類。
原辭孤身來到冰館前,他撫摸棺蓋,發現一層鬼界的封印。姬恒在以鬼制鬼?原辭來不及細想,他略微催動仙氣,開咒破封印,“喚起仙君,以破萬法。”
微光驟起驟滅,沉重的冰棺裂開了一道縫隙。那股磅礴的鬼氣在瞬間咆哮在原辭身上,可他沒有躲,他幾乎泫然欲泣。
他想過無數種重逢的情形,唯獨此時此刻不敢設想——成年後的趙頌璟赤着身體,蜷縮在冰館内,宛如安睡,可她渾身上下布滿黑色裂紋。仿佛一隻瓷器在開窯時撞見寒風,一瞬間盡數碎裂。
被她死死握住的黑色鬼谏,源源不斷釋放出撕扯靈魂的鬼氣,而趙頌璟身上的人氣,已經完全消失。
原辭仿佛聽見幼年的趙頌璟穿過歲月長河,向他發問:要是我也變成鬼了,你會不會讨厭我?
在場的人鬼都被開館時的鬼氣沖擊後退,陽羅刹伸出黑爪将銅刀往後一扯,他向前奔去,問:“喂,裡邊是不是……”
“嘭”,他被原辭的劍鞘撞到胸口,踉跄一退,“你……”
原辭褪下外衣,将趙頌璟包裹住抱出,他打斷羅刹的質問,道:“撤退,事成後我将‘鬼谏’給你。”
陽羅刹欣喜若狂,“妹妹!走了!”陰羅刹化為兇刀,回到了他手上。
“誰走得了?”一聲冷酷的怒斥回響在地下。銅刀即刻收刀垂首跪拜,千顆夜明珠都震動起來,仿佛畏懼這個聲音的來源。
鐵甲踏地,如山崩海嘯。十六個壯闊的鐵甲擡着一座紅木肩輿走入冰窟,身着玄衣的男人斜坐椅中,他支着額頭,輕蔑地将目光投下。他什麼都不必說,但旨意已降。
陽羅刹罵了一聲髒話,道:“一個人類,做派比鬼王還鬼王。”說話間,他蓦地躍起,揮出臂膀上的一排倒鈎齒,閃向人皇。
他的速度太快,銅刀的利刃都追不上他。可人皇拔起掩月刀,粗壯的胳膊用一招便砍下了陽羅刹的右臂,長刀回旋,還有餘力劈斷向他射來的三支紫影箭。
原辭本想趁姬恒分神,從半空掠走,但長刀劃斷他的一段頭發,最終斬入冰牆,擋住了他的去路。根本無需思考,原辭隻手抱着懷中人,拔劍便與姬恒正面交鋒。
在司命宮時,晏林深偶爾在教導弟子時,會說及他那“叛逆的侄子”,“眼比天高,但手也的确通天,是個讨人厭的武學奇才。”
姬恒一招一式果然滴水不漏,他不必拔刀,便足以與原辭較量。連冷月接連不斷射來的箭矢,他都無需底下人解決。他胸口甚至還有冷月上一次刺殺,留下的傷口!
姬恒像是一堵高牆,封住了原辭離開的路。可哪怕是山,原辭也要帶趙頌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