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放松下來,扯動嘴角,“沒什麼,阿凝以後便是公主了,宴飲不會少,切記行事不可莽撞,一言一行莫要逾矩。”
聽到這話,阿凝的神色又變得低落起來。
她張口欲言,又歇了解釋的心思,知道太多對她沒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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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府中的各處的燭火陸續被點燃。
趙萦完成了課業,望着皎潔的月色,過往的回憶又湧上心頭。在微弱的燭火下,她操起了劍走到院裡。
提劍、點地、飛刺……一系列的動作赫然是一套劍招,泥地上的草葉、掉落的桐花也順着劍勢翻飛。
她的劍術在得程師教導前一直是野路子,在邊境時,無錢買劍,便用木棍削成劍的模樣。
那時小将軍,不,是靖安王,将她與阿娘救下,在邊境随意找了個住處,順帶将她們安置在一邊。
他白日總不見人影,唯有月上中天時會回到住處,在院裡練上好一陣的劍術。他練劍時,那劍折射出寒光,就如她絕望時閃過的那道光。
她為此癡迷,不惜整夜搬着梯子趴在牆上偷看。
一夜,正是月色通明,就如今日。
她爬上梯子去望隔壁的院子時,不見月下寒光,隻看見空無一人的庭院。她呆立在梯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剛想下去,一轉頭,小将軍的臉出現在她身側,他眉頭皺着,故作嚴肅,“為何要偷看我練劍?”
原是他發覺自己被窺視,特意來抓她這個小賊。
她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本就是不善唇舌之人,那刻更是變得木讷。架不住心中所想,支吾了一會,她還是吐露心聲,“我、我……将軍劍舞得威風,我心生向往。我能向将軍習劍嗎?”
出她所料,小将軍拒絕了她,面露尴尬,“我要離開了,今日之後再也不會來此。恐怕不能教你,此後山高水長,我們也不會有再見之日。”
原來是因為他要離開,才來告知她。
她一愣,有些着急,“你要去哪呢?”
“這是秘密。”小将軍的視線忽然凝在遠處。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似看到了若有若無的火把,好似還傳來号角聲。
他飛快摘下腰間的青金石墜子,沒等她反應,便系在她腰間。“時辰到了,我要走了。若再見,憑着這墜子,我教你劍術。”
她隻看到了他的背影。
會劍術的人走了,她卻不會等他。
那一日開始,她便自己開始琢磨。雖然從未接觸,但他在院中多日,永遠隻練一套招式,她早已刻入腦海。
拾一根木枝,就着那些畫面比劃,一日不斷,竟也有幾分像樣。
再後來,被接到建康,即便程師,也驚訝她竟能使出一套完整的劍法。糾正了她基礎性的問題之後,她便真正将那套招式運用自如了。
“娘子,用些茶水吧。”宜明端來茶水,身後還跟着季阿姆。她第一次神色帶着些拘謹,往日能言會道的嘴像是蚌殼般閉上了。
宜明伺候她喝下茶後便退下了,唯有季阿姆,仍是杵在原地。
趙萦擡眸,露出幾分詫異。她應該不曾虧待過阿姆,她怎麼這般模樣?
“娘子,大爺出門前其實将一物交予我,要我轉交娘子。卻被我給忘了,若非今日宜明說起,我隻怕也想不起來。”
季阿姆一邊說,一邊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拿出一疊物什。
她心想:天可憐見,娘子舞劍聲勢這般,她從前怎麼想着瞞着娘子呢?若她不顧念舊情,一時沖動起來,對付她不過是一會的功夫。
趙萦接過一看,全是地契、田契,沈錦想要的清雲布莊也在裡頭。
這些物件竟然都被季阿姆收着!
她回府時猜過幾個人,讓宜明試探季阿姆不過是猜測。卻不曾想,這東西真在她手中。
她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季阿姆,她一襲暗紅衣裙,此刻正故作傷情,生怕她責罰。
年歲頗高,心思不少。阿耶都離家那麼久了,也不曾将這些東西拿給她。
說是忘記,實際上不過是存了旁的心思。
她面上不動聲色,将契書收好。握住面前人的手安撫一翻,朝一旁喊道,“還得是阿姆,阿姆年歲已高,平日裡還是少操勞些。來人,伺候阿姆歇息。”
待季阿姆走後,她才喚來宜明,“明日你出府一趟,替我向沈錦傳個話,就說,契書已拿到,但我不賣,我想與她做一筆更好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