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幾枝桃花稀稀拉拉地開着,趙筠坐在石凳上,心思卻不在賞景上。
“萦姊,你說先生他們在說什麼?”趙筠用手撐着下巴,打量着周圍的桃花,“什麼踏春?這幾枝桃花就是春嗎?”
“可不就是嗎?”趙萦壓低一枝桃花,上面全是花苞,不曾開放,“這山高出周圍的山不少,上山時雖見新葉,卻不見花,這幾枝桃花不正是這座山的報春神。”
“我說不過萦姊。”趙筠折下一段隻有葉子的枝丫,在空中甩來甩去,時不時回頭望向屋裡,“他們怎麼還沒說完?”
話音剛落,木屋的門就打開了,自群先生和何先生一起從裡面走出來。趙萦感覺到何複的目光不經意間在她們身上停留,有打量的意思。
“我們從那處下山,正好賞一賞不同的景色。”謝自群指着一處說道。
趙萦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正是山的另一面。
下山途中,謝自群長袖擺動,怡然自得,“今日阿筠的簽抽得好啊。”
“先生這話怎麼說?”趙筠的好奇心溢出了面龐。
謝自群故作神秘地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天機不可洩露。”
見自個兒的弟子瞬間低落的神色,他又補充道:“用不了多少時日你們就會知道了。”
隻有趙萦望着謝自群看去的方向。
這建康的風,要吹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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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沒過多久,一隊騎兵從宮裡射出,手捏着告示,将皇後欲改革宮中女官制度的政策下發,消息幾日便傳遍了各地。
荊楚地區的一張皇榜前,湊近看熱鬧的民衆裡裡外外地圍了三四層,男女老少都有。
“這上頭寫的什麼?你念給我聽聽。”一個老翁顫顫巍巍地走到人群中。
“這都不懂?這上頭寫着皇後娘娘招女官!聽說要是被選上還有月銀補貼家裡。”一個穿着體面的人将告示看了又看,撫着自己的胡須道。
“女娃娃好好的,到了年紀不嫁人做什麼官?女娃娃都去做官,家裡誰來照顧老人小孩?”旁邊的一個人啐了一口,搖頭晃腦道。
這話立刻激起周遭人的附和。
“是啊,我家閨女早許了親,要是去宮裡,那親事不就告吹了?”
“一去幾萬裡,這娃還回得了家嗎?隻怕一輩子待在宮裡了,那可不行。”
“我好好養大的閨女,我還指望她給兒子換親咧,可不能讓她跑了。”
……
周遭的人看過熱鬧後,一個個的回了自己的田地。他們的稻子還沒種完,可不能浪費這大好的春光。
隻有一個瘦瘦小小的丫頭蹲在榜前看了又看,怎麼也舍不得走,眼神巴巴的。
一旁的衙役走上前,叉着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皺着眉擡手,“快回去吧!”
這道告示雖然是皇後娘娘下發,但他們心裡也門清,平民百姓家裡哪裡會讓女兒去應這個诏,即便真去了,那選拔的考核也不是一般人能通過的。
大族也不會讓自家的閨秀去幹這個,真去且能被選上的恐怕就是些寒門的女郎。
眼前這丫頭身上穿的還不如他,雖然眼裡有渴望,但是沒錢沒見識,也注定沒戲。
這丫頭倒沒走,擡頭,望了一眼天,又繼續看着告示。
遠處急匆匆地跑來一個女人,揪着她的辮子,大罵:“還不幹活去,不做活可沒飯吃!”
“這個……有銀子。”丫頭手舞足蹈,竭力想要表現。
“銀子銀子……就知道銀子,這都是貴人們才去得了的。”女人往她的胳膊上揪了兩下。
見她順從,又對衙役谄媚道:“不好意思啊,這丫頭沒有礙着您吧,我這就把她帶回家去。”
女人罵罵咧咧地帶丫頭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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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饕樓上,沈錦與趙萦正在核對上月的利潤,樓下忽然傳來議論聲。
“這是怎麼回事?”趙萦探頭,隻看到圍在榜前的人群。
一個小厮從門外進來,在沈錦旁耳語了一番,沈錦點點頭,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皇後娘娘發出的納賢榜,有意招有才女士入宮為官。”
“納賢榜?”
趙萦忽然想起前些天自群先生說的良機,難道是指這個?
“是啊。”沈錦垂下頭來繼續看賬,沒有太在意。
這納賢榜說好聽了是試金石,風險與機遇并存。橫豎與她們這些人無關,她有正經的營生,趙萦是侯府貴女,哪裡值當去趟這渾水?
倒是趙萦若有所思。
果不其然,一回府趙筠便迎了上來,神神秘秘道:“萦姊看了那納賢榜麼?”
“看了。”趙萦往前走着,這處是偏門,她慣常出入的地方,人來人往的,不便談這些。
“萦姊有什麼想法?”趙筠面上更歡欣,觀察着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