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玉放下簾子,神色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荀淮還在邊關打仗,生死未蔔。
若是陳宴秋出了事……
他搖搖頭,不讓自己再繼續想下去。
崔明玉擡頭,見到了還算明媚的天色,突然覺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似乎也不太真實。
這一切都像是老天在戲弄他們。
若是蒼天真的有眼,為何總是針對荀淮一人?
“無論怎樣,都快收手吧。”崔明玉喃喃道。
陳冉與安幼禾在街上并排走着。
人群熙熙攘攘,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人、頭發散亂的乞丐、倒在街邊的流民、還有坐着馬車的王宮将相,無數人同他們擦肩而過,走向不同的目的地。
“冉哥,”安幼禾扯着陳冉的衣服,同陳冉小聲道,“這人這麼多,我們如何才能找到……”
才能找到王妃。
安幼禾看看周圍的人,沒說完這句話,陳冉卻是知道的。
昨夜崔明玉把兩人叫到崔府去,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們。
這半年的時間他們受了崔明玉的諸多照顧,眼下終于有報答的機會,自是欣然應允。
隻是眼下禁軍滿城搜羅,都沒把王妃殿下找出來,他們又怎麼能尋到人呢?
陳冉對他笑笑:“放心,我有辦法。”
安幼禾眨眨眼,看見陳冉徑直走向在旁邊打盹的乞丐。
他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來,遞到乞丐面前:“這位兄台,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乞丐見了銀子,眼神蓦地一亮,忙不疊點頭。
“我想尋一個人。”陳冉回憶着陳宴秋的樣子,畫了張畫像遞給他,“你可曾見過?”
那乞丐接過畫像仔細看了看,還是對他搖搖頭:“我不曾見過。”
“不過!”看着眼前人露出了些許失望的神色,乞丐害怕他把銀子收回去,忙道,“你可以去那邊的茶館試試。”
安幼禾有些奇怪:“茶館?”
“茶館萬事通,搜羅天下事,”乞丐對安幼禾笑笑,掂着手中的碎銀子道,“那裡是我們乞丐交換信息的地方,隻要銀兩到位,沒什麼是辦不妥的。”
他指了指陳冉手裡的畫像:“何況是生得這麼标志的小公子,應當有不少人見過才是,你們放心好了。”
“知道了,”陳冉了然,把畫像收回自己懷裡莞爾道,“多謝。”
陳宴秋與來福歇在小酒茶館的後廚,等着小酒爹手下的人傳消息回來。
他請小酒爹幫忙聯系崔明玉,也不知能不能行。
“王妃放心吧,”小酒娘坐在一旁陪着他,見陳宴秋有些緊張,出聲寬慰道,“弟兄們辦事一向妥帖,崔大人又是個為民着想的好官,想來聯系上他應當沒什麼難度。”
陳宴秋對小酒娘露出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來。
來福見陳宴秋不大能提起精神,忙勸:“王妃寬心些,皇上把動靜鬧得這麼大,崔大人肯定已經知曉了,說不定崔大人也在想辦法尋我們呢。”
這話說得在理,崔明玉那麼聰明,很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小酒娘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就被急匆匆跑來的小二打斷了話語。
“老闆娘,老闆娘!”他壓低聲音急道,“禁軍找過來了!在搜人呢!”
“什麼!”小酒娘登時起身驚道,“禁軍怎的這般不講道理,這能随便搜人的嗎!”
危急關頭,小酒娘立刻撩起一旁的門簾:“王妃先上二樓的房間裡躲着,我來應付他們便是。”
陳宴秋也不敢再耽擱:“那你一定小心。”
說完這句話,他們便急急地上了二樓。
二樓是住人的位置,左邊是一個個房間,整齊地排成一排,右邊是走廊,欄杆旁邊還擺了不少能用餐的桌子。
此時不少住客都來到了走廊上,滿臉稀奇地趴在圍欄上往下望。
隻聽得一樓傳來一陣吵鬧聲,禁軍們中氣十足地叫嚷着要找人,驚呼、咒罵聲嘈雜地響起,小酒娘在旁邊賠笑着,想要化解矛盾。
這茶館的食客們都是底層百姓,最痛恨這些耍官威的人,不少食客都對禁軍破口大罵,場面一時混亂起來。
這對陳宴秋來說卻是藏身的機會。他低着頭,從住客中穿過去。
“這邊!”錢樂站在最裡頭的那間屋子,向二人招招手。
陳宴秋會意,左轉拐進房裡。
房間的陳設依舊簡單,最裡側是一張大床,大床的右側是一個雙門大木櫃,木櫃下頭還有個大大的木箱子。
而在床腳處則是一個梳妝台,裡面的首飾都是木制的,看得出來首飾的主人十分節儉。
這應該是小酒爹娘的房間。
錢樂帶着他躲進一個那箱子裡頭,又把來福安置在衣櫃裡,這才道:“王妃放心,我與老闆娘會拖住他們的。”
蓋上箱蓋之前,陳宴秋拉了拉錢樂的衣角:“錢樂。”
錢樂扭頭:“王妃還有何吩咐?”
陳宴秋在黑暗的櫃子裡露出一雙黝黑的眼睛,明亮又深邃。
“一定小心。”
陳宴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