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裡的環境實在有些逼仄。
陳宴秋抱着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屏住呼吸聽着外頭的動靜。
仿佛被一雙手捂住了雙眼,陳宴秋隻能看見濃郁的黑暗。在視覺失效的時候,聽覺和觸覺就被無限放大。
咚,咚,咚。
心跳聲在狹小的方形空間裡激蕩,宛若空谷的回聲,滌蕩了一層又一層。
鼻腔裡充斥着木箱子内部發黴腐爛的氣息。箱子質地粗糙,有的地方生着尖利的小刺。陳宴秋方才進來得急,胡亂就縮了進來,那些小刺紮在他的身上,帶來尖尖麻麻的痛感,卻也能讓陳宴秋保持清醒。
陳宴秋絲毫不敢動。
錢樂坐在桌子旁,牢牢盯着房門口,擦了擦臉上的汗。
來福在大衣櫃裡頭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心裡默默念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三人都聽見了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混亂的腳步聲。
終于,陳宴秋聽見房門被“砰”地砸開,說話的是一個男人:“小子,這裡就你一個人?”
錢樂語氣如常,聽上去甚至有些谄媚:“官爺,就我一個人,沒别人了。”
“你說沒人,那可由不得你。”
陳宴秋聽見那人下令:“給我搜。”
他瞪大眼睛,全身寒毛倒立,一下子緊張起來。
錢樂似乎還在争取:“官爺,這屋是老闆住的,現在真的隻有我一個人,沒什麼好搜的……”
為首的那人不耐煩了,陳宴秋聽見有人被踹倒的聲音,還有錢樂小聲的驚呼。
“你話這麼這麼多?”那人說,“若是沒人,我們自然搜了就走,還沒你說話的份。”
錢樂這下不敢吭聲了。
屋子裡的腳步聲一下子就淩亂起來。
皮靴踏在木地闆上的聲音異常清晰,嗵,嗵,嗵,仿佛有許多人在自己的頭皮上跺腳,惹得陳宴秋頭皮發麻。他幾乎忘了呼吸,死死屏住神。
因為他聽見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
終于,他聽見有人問:“這箱子是幹什麼的?”
聲音非常非常近,就像是貼着陳宴秋的頭頂。
“官爺,這裡頭裝的都是些被褥枕頭,不值幾個錢的。”錢樂顫着聲音答,不知是疼的還是緊張的。
“打開看看。”
陳宴秋全身一下子僵直住。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這一瞬間,全身的感官都被放大,陳宴秋清晰地聽見那人将手放在了箱子的鎖扣上,“咔”的一聲,鎖扣被打開。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變慢了一樣,陳宴秋用盡全力往後挪,驚恐地看着那箱子一點點、一點點被打開一條縫,甚至透出些光亮來,白白的一條線,在他的視線裡越來越寬——
“别搜了!”突然,一道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那條白線“哐”地一聲,又與黑暗融為一體。
陳宴秋被吓得腦袋一團漿糊,還沒辦法思考,隻能怔怔地聽外頭的人講話。
“怎麼不搜了?”
“哎呀,這家老闆交了錢的,做做樣子就行了,怎麼還查到人家老闆的房裡來了……”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後,又逐漸歸于寂靜。
屋裡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陳宴秋不确定那些禁軍走遠了沒有,不敢出來,隻能怔怔地看着前頭,在心裡疑惑着。
結束了?
他們應該不會再過來了吧?
終于,錢樂跑過來打開箱子蓋,對陳宴秋道:“王妃,他們走了!”
陳宴秋覺得自己的發絲都被冷汗浸透了,聽了這話才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下來,整個人都軟了身子,靠在箱子裡輕輕喘氣。
來福也被錢樂從櫃子裡頭扶了出來:“王妃,沒吓着吧?”
陳宴秋勾了勾嘴角,理着鬓邊的頭發對來福苦笑,搖了搖頭。
“錢樂,他們踢你了?”陳宴秋看着錢樂擔心道,“沒事吧?”
錢樂對他拍拍胸脯:“王妃放心吧,那點力道對我來說沒事。”
幾人在房裡頭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決定出去。
來福扶着陳宴秋,慢慢在走廊上走着。
那些禁軍顯然不隻是“搜人”這麼簡單,他們也拿了不少房客的錢财。此刻,不少房客正站在走廊上不住地咒罵,說得尤其難聽。
但更多的人卻是苦着臉,沉默地收拾着自己屋裡的一地狼藉。
小酒娘站在樓梯邊上,見陳宴秋走進,對他們悻悻笑道:“事出突然,讓王妃見笑了。”
陳宴秋對她搖搖頭:“錯不在你。”
幾人說了幾句話,正要回去休息,不料又有小二找到小酒娘:“老闆娘,好像有人要尋這位公子。”